12 血之蔷薇（六）

听到许纤纤的问话，艾莉似乎想起什么一般，语气中透着一丝莫名的恐惧，她颤抖的说道：“我...我不知道，我本来抵达深泉之厅了，但在即将通过陀木之桥时，却出现了大地震...我从桥上掉了下去，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我回来了...列托尔大帝在上，我真没想到自己还有能看见小德克列的一天，只是一切都和我离开时不同了...”

“？？？”

对方的话语有些语无伦次，听的许纤纤满脸都是问号，不由又把扯出来的小斧头按了回去。

“你慢点说，我有点听不明白。”她尽量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轻声问道：“深泉之厅和陀木之桥是什么地方？我是从遥远的彼岸旅行来的，并没有听过这两个地方。”

许纤纤感到事情没有想的那么简单，直接抓住了这两个关键词。

“深泉大厅...”艾莉的眼神中充满了回忆和感慨，“那是一切灵魂的归属之地，而只要走过陀木之桥，就会被洗去生前的记忆，重新进行投胎转世。我还记得我是三十二岁病逝的，那年小德克列才十六岁，一头栗子色的短发，脸上还有雀斑，他笑的时候非常腼腆，我还记得他暗恋隔壁邻居爱德华家的贝丽丝，每次都要我去帮忙叫对方过来吃饭，还有...”

艾莉虽然声音听上去很年轻，但是絮絮叨叨的话语的确是实打实的大妈，许纤纤没有打断对方沉浸在回忆里的故事，而是尽可能的分辨出其中的每一句话的含义。

然后她的新发现又将之前的判断推翻了。

日志的主人名字，大概率是对方口中的小德列克，而艾莉则是德列克的母亲，而非许纤纤之前猜想的女儿或者妹妹。

艾莉病死的时候，德列克在十六岁，而这个世界的生灵，在死后似乎会前往名为深泉之厅的地方，那是亡者的聚集地。

而在德列克近五十岁的时候，艾莉却是亡者归来了。

‘深泉之厅发生了莫名的变故，导致亡者重新返回了现世，且两个地方的时间流速完全相反，或者亡者对时间的感知不同，这才导致艾莉的亡灵是少女的姿态，而德列克那时已经是年过五十了。’

许纤纤陷入了沉思，她回想起日志上的信息，察觉到艾莉首次出现在日志中出现的日期，是坍塌开始的第三日。

但德列克并没有详细记载他是如何遇到母亲年轻时的亡灵。

‘换句话来说，坍塌第三日开始，也就是这个世界的生死体系开始崩溃的时候。艾莉说的深泉之厅大地震，估计就是这个时候。’

‘能有完整的轮回体系，区分生者和亡者，说明这个世界的能级并不低，但居然会灭亡的如此之快，这其中的缘由，可能并不只是德列克形容的那么简单。’

更令许纤纤感到惊奇的是，艾莉不过只是普通人的亡灵，灵魂极限最多一两百年就会消散，但她似乎停留了许久的岁月。

连这地下室内拘禁的恶魔尸体，都在漫长的时间里消磨殆尽，那么艾莉又是怎么个存在方式呢？

这能否运用到突破灵魂极限的究极实验上？

想到这里，许纤纤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莫名的求知欲，这是身为传奇**师的本能，在遇到暂时无法理解的事物，都会产生这种探知和好奇的渴望。

突破灵魂极限不只是传奇**师追求的问题，更是所有物质生命所追求的重要之事。

延续肉身寿命的方式多如牛毛，但是维持肉身不灭用处并不大，大多受限于种族的天赋极限，极限一到灵魂就自然消散。——这是物质宇宙运行的基本通用规则，只要没有超脱时间之外，就完全无法逃脱这个结果。

普通人类是短生种，寿命最多一百二十年就是天花板了，传奇级人类有一部分规则豁免权，所以灵魂极限可以在五百年到两千年之间，超过期限就是天人五衰，化作飞灰。

妖精是长生种，又有世界树的加持，寿命普遍在千年以上，传奇级妖精寿命很多有一万年以上的灵魂极限，极少数的能撑过几万年。——但与之相对的，妖精进阶的难度远远高于人类。

至于半神以上的生命，已经超过物质极限，跳入进时间长河中并通过了洗礼，是半规则化的个体存在了，拥有悠久的灵魂极限，不同的规则也让他们的极限各不相同。

但归根结底，即使是半神，也还是存在着灵魂极限，只能长生而无法永生。

只有真神王座才能永生。

艾莉只是亡灵，当然不可能是永生者，只是这样的存在期限，似乎已经远远超过了人类的极限，甚至比一般传奇生物还存在的久。

‘这个世界如果亡灵个个都能活这么久，恐怕早就崩溃了...难道艾莉是特殊的，她身上拥有着神性？’

许纤纤想到一种可能性，内心之中泛起几分贪婪，于是又缓缓地从背后将小斧头扯出来。

她已经来回拉扯小斧头好多次了，这次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连亡灵带门通通劈碎。

啪——

在艾莉还在喋喋不休的回忆起过去的时候，小斧头在黑暗中闪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精准的将面前的破旧木门，以及那个从门缝里露出一只眼睛的少女亡灵劈碎。

当时在木门劈碎之后，许纤纤就发现，她的判断出现了严重的错误，破木门背后的并非是她想象的少女亡灵，而是一只镶嵌在木门之中的眼睛。

“该死，这个鬼地方蒙蔽和扭曲了我的思维！”

接二连三的判断失误，让身为传奇**师的许纤纤，立马就从原本的迷茫中反应了过来。

她总算是发现了，自己在被传送进这个血腥遗迹中后，一直被某种诡异的力量，扭曲蒙蔽着她的思维和判断能力，而且还丝毫没有察觉。

但这个时候的发现，已经太晚了。

被劈碎的木门在四散五裂后，却并没有落在周围的地上，而是直接定格在了空中，连带着被定格的还有挥举着小斧头的许纤纤。

“你...你为什么要伤害我呢...？”

镶嵌在木门之中的眼睛，发出一种极为哀伤的悲叹调。

唰——

被定格在空气中的许纤纤眼前一黑，美丽的小脑袋直接飞了出去，整个地下室内被染上了一层朦胧的血雾。

......

......

大约过了许久，又仿佛只过了一瞬，许纤纤从无边的黑暗中清醒过来。

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并无变化，还存在着实体，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还在。

“我的躯壳是死了，然后化作亡灵了吗？”

许纤纤想起之前发生的事，不由皱起眉头，有些疑惑的自语着，但很快又推翻了这种想法。

在躯壳死后，她的传奇级真灵下意识的准备逃离，但仿佛被囚禁在某个牢笼之中，根本无法挣脱，只能与躯壳一样彻底陷入了黑暗。

换句话来说，刚才应该是死透了。

但现在看来，自己又并非彻底死亡。

“这种状态很奇怪...但之前的那种被蒙蔽扭曲的感觉，却已经消褪不见了。”

许纤纤察觉到自己思维清澈，已经不像之前那般有着细微的迷茫了，她看了眼周围的场景，并非之前所在的地下室，而是一座充满古朴风格的教堂，周围充斥着淡淡的光亮，并非之前那种光明被剥夺后的灰暗之地。

建筑结构通体是石质的，教堂两边摆放着两座高大的女性雕像，雕像周围开满了鲜红色的蔷薇花，许纤纤上下打量了片刻，却只能看到雕像模糊的面部，怎么样也看不清具体的模样。

而且看的久了，双目之中还有这淡淡的刺痛感。

这让她心中一凛，不敢多看，而是有些好奇的沿着台阶走进了教堂之中，许纤纤有种预感，这里面或许有她要找的线索。

“天选的异乡人，欢迎来到这座起始教堂。”当许纤纤迈步进去的时候，她的耳边传来一道充满磁性的中性声音，“当你来到这里的时候，说明你已在噩梦中被杀害了，光凭物质的力量是无法对抗噩梦的，只有梦境才能对抗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