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并不永恒的黄昏（第四十二节）

看到甄澄的问题，曲芸缓缓叹了口气，在柔软的触手丛中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此刻她正躺在莎布的怀中，数不清的肥硕触手像是某种生物殖装一般缠满她周身。

在她背后，某被称为混乱邪恶极致的谈资，正不怀好意地色眯眯从上俯视着怀中女子。

虽然如今曲芸的境界确实更高出一层, 但当初两人相识之时，曲芸在这等上古邪物面前还不过是鲜嫩可口的小羊羔。将之称为宠物，其实有些言过其实了。

准确来说，两位除了教习理性思维，理解世界法门的师徒关系外，更暗藏着追求者与拒绝者之间的一层关系。

身为世界化身，曲芸无疑是博爱的。怜香惜玉是她的本性。她也并不排斥, 甚至乐于坐享诸多暧昧。

但自年幼时失去龙女霍碧薇之后，她却再不曾于其他女子动过真心。

独步天下的权位实力, 灵动优雅俏皮从容的性子，旷古烁今的智慧与美貌，都让她十万年来身边从不缺乏追求者。

而所有这些人中，能被容忍留在身边，甚至时不时毛腕毛足不规矩越线的存在，仅莎布一条。

如此专宠放任的理由却从无人知晓。事实上，那是为弟子量身打造的课程教习。

莎布·格拉托尼与天地同寿，但早年间的大多数岁月，她并不具备理性。其后更是被至高神圣裁判团发现并封印，至近五万年前，才被曲芸偶遇放出。

在此之前，莎布·格拉托尼的尊称就像普通的神祇，像贾斯蒂丝和第二铃音她们，像现在的甄澄一样，仅有三段。

但曲芸赋予了她重生，被至高神圣裁判团封印的上古邪物被遗忘在时光长河, 作为血烛堡门徒的【欢愉盛宴】获得新生。

如此才有了：

欢愉的巅峰，世界的吞噬者，沉睡的罪行。

栖息在深渊的软体雌主，与时间同龄的古老，无节制的同性狂欢。

这样双重的神名尊称。

至于曲芸那一长串令人眼晕的尊号，那又是另一个漫长的故事了……

这条最大最老的触手怪只懂得最原始的破坏，交媾，沉睡，吞噬……她完全没有生灵的七情六欲，自然也体验不到智慧生命的诸多妙趣。

那时的她与其说是体长一光年的星际巨怪，或者说在梦中便影响渗透诸天万域的邪恶古神，不如说更像是某种自然现象，或者说……

代表混乱邪恶阵营意志的极致，神格化的【欢愉盛宴】席位本身。

这也是其余八大席位，皆有类似桌案王座之类的样貌投影显现，唯独【欢愉盛宴】却只得一片黑暗深渊的真相。

血烛堡的门徒每人所需要学习的东西各有不同。甄澄主修育成法，米莎追寻人类的情感，蔡丕秀想开通万界商路；

第二铃音时刻准备着将自身奉献，梅碧夕要掌握用法度统治诸天的手腕, 贾斯蒂丝愿斩尽天下不公事……

而莎布·格拉托尼, 她在血烛堡所探究的则是生灵的欢愉。

并非单纯的交媾，毁灭与扭曲，而是建立在理性认知之上的，有意识的欢愉。

更复杂的，皆是神才能理解感受的细节，多说无益。

这是她原本所无法理解的，却对其本性有着致命吸引力的东西。也是只有从曲芸这里才能得到的教学。

这些欢愉的感触，结合自己萌生的感情，以及席位的阵营化身，将会引起一场漫长的蜕变。

逐渐增殖，偶尔暴走的奥卡族群，时而出现在遥远宇宙生灵中的恐怖春梦，某个虚空角落反常爆炸的超新星与坍缩的黑洞……皆与这场蜕变有关。

蜕变之后的莎布，将会为曲芸带来巨大的利益。而自诩为追求者的莎布本尊，则对被后者当做盘上棋子的事情甘之如饴。

归根结底，明明只要随手碰触便可接入的奥卡神经元，搞出眼下这等暧昧的阵仗，完全只是莎布撒娇耍赖的结果。

“你觉得诸天万域，是好人多，还是坏人多？”奥卡神经元中，曲芸反问。

甄澄一愣。我问铃儿学姐的事情，老师怎么扯到哲学上了？

随即，她想起了考古系教室上的标语，犹疑着答道：“世上……无善恶？”

这问题恐怕还是有个答案的。只是像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常人无法考证罢了。

如果说有谁能弄清楚，想必创世神与“世界”都是没问题的。更进一步讲的话，或许踏足八维阵营的【分立】上位神，多多少少都能明白一些？

既然知道对方清楚，甄澄自然不好信口开河，于是便取了个巧。用对方自己的答案，回答对方提出的问题。

只是严格来讲，曲芸所书的“世上无善恶”所指的是另一重意思，被甄澄强硬借用来解释好人多还是坏人多的问题了。

“你倒是机灵，”单看文字，似乎就能感受到曲芸嗤笑出声的诱人表情：“九大席位的本质，是我所追求的平衡，是综合世上所有思想，九种价值观的极致体现。

世上像你这样的随心所欲，无视善恶的大自在者不少；像小A那样随时冲动着想要破坏一切，享受他人痛苦死亡的恶徒更是不计其数。

但极致的中立善良，绝对善良，完全舍己为人的至善者……又有几人？”

看到曲芸的回复，甄澄默默点头。

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的崇高感，不是为了体验他人的感激与回报，就单纯愿意为陌生人奉献一切的存在，确是找遍诸天万域也不多见的。

这很合理，因为自私的本能是所有生物刻在基因里的求生意志，是种族延续的根基。

而能够真正意义上完全无视自我利益，渴求奉献一切的存在，人类的善是不够的，唯有人造生灵有可能达成。

那便是第二铃音。

她行走于诸天万域，不断通过破坏分解自身支付代价完成他人许愿。这是她的宿命，也是她唯一执着的追求。

与她们这些不出意外或可永生的真神不同，第二铃音空有真神的位格，其身体构造却并非神素，而仍旧是神造兵器——天使。

舍己为人，最终消磨自身步向灭亡，是她的宿命。

即便曲芸也无可改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