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并不永恒的黄昏（第三十四节）

低头去看，驾驶员正侧过头来，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用手势指了指斜下方苔原中的山岩。

“嗯，就在这里！”甄澄嘟哝着，给对方回了个大拇指。

能发出声音，是因为甄澄在自己周身展开了一个仅能容纳自己身体范围的小型维度裂隙。

这东西无色无形，凡人根本无法观测。神灵则通常用来穿行于高维空间，寻找捷径。

甄澄没有像A姐那样吞食欧里庇得斯的空间权柄，无法通过短暂的练习掌握准确找出空间节点的办法。

所以她用了脑洞大开的笨办法，直接在自己周身张开一个维系的空间裂隙。

迎面而来的，足以将人体撕碎的强大气压，全部被高维空间毫无阻碍地吞噬进去。

买挂票乘机的甄澄，身体感受也就和开着敞篷车在高速飙车差不多，完全不至于被吹下去。

这个想法太过疯狂了，以至于纳维斯在知道甄澄是当真以后，苦口婆心地百般劝解。

但她很快意识到，甄澄的判断没有任何问题。这是唯一能够按时抵达【原初映像】的办法。

哪怕是再惊世骇俗的想法，甄澄的谋划也总是想在别人前面，早已经看到了无数不可能中那唯一的可能。

纳维斯有时觉得，正是因为这种敢想人所不敢想，才有了如今为常人所不能为的女神甄澄。

黄昏之中，并没有给飞机降落的平坦地形。

甄澄咬了咬牙，爬下玻璃顶盖，抱住了机翼下挂载的空对地飞弹，神色扭曲地念道：

“但得导弹容躯壳，可当飞剑斩长虹！”

恐高这玩意，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点，除非有着飞天入地几十年的经验已经完全习惯。

虽然明知道没有问题，但甄澄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远要比飞机挂票更加疯狂。

毕竟若是凭借她那完全没有进化过的肉身力量，恐怕导弹发射的一瞬，强大的推理就足以将她柔弱的身躯扯破。

但甄澄的身体终究已不再是细胞，肌肉与骨骼，而已经变成了看起来像人体一样的神素。

不过即便如此，想要一个月前还是凡人的普通少女在高空表演这种特技还是需要背负着巨大的心理压力的。

飞行员敬畏地看了树懒一样吊在导弹上的甄澄，敬了一个古怪的军礼，按下了发射按钮。

火光腾起。三十秒内，挂载甄澄的导弹便被加速到四马赫，直射向地平线上一座孤立的冻土山石。

那白得发青的巨石，便是曾经大荒漠中的赤红岩山。

山下的溪流早已冻结干涸。山上，则是早先甄澄亲眼见到，在战斗中被掩埋的壁画悖影——【原初映像】。

正如言灵所形容的那样，导弹挂载着甄澄，如飞剑破空一般，势不可挡地激射向目标。

看似势不可挡，除非有比这更具威势，速度更快的……

每秒三十万公里的拦截，应当是足够了。

正在半空飞射的甄澄，猝不及防间便被一道直径一公里的粗大光柱笼罩进去。

希望忒提斯的飞行员正在同向飞行，猝不及防便撞了进去。

不出半秒，这地球上最高科技所铸造的昂贵杀器便化为飞灰。

直径一公里，可以穿透大气层直击的激光轨道炮……显而易见，这不是地球上的科技。

炮击持续了三秒时间。

待永恒的黄昏重新从足以把人晃瞎的明亮蓝光中挣脱出来时，地面上已经留下了一个百余米的深坑。

黑暗不曾抹去人类统治这颗星球的痕迹。但这道攻击，却连带旧时代最后的骸骨与黑暗中滋生的怪物一起，从世上彻底抹消。

本应被神域隔绝的爱洛根丝，突然转头看向身后的方向，以至于本应轻易躲开的黑镰接二连三地斩在她的身上，削去她的神性。

同在北美相差一千六百公里，她与甄澄的距离已经是几人分开行动后最近的时刻。

透过逐渐熟练掌握的高维空间，她隐约看到了那道让骄阳失色的明亮蓝光。

回想起实际进入这个世界前，那反反复复的噩梦中无数千奇百怪的不同死法，爱洛根丝记起了这道召唤死亡的圣光。

一阵心悸涌上喉头，让爱洛根丝久违地干呕起来。

做了那么多准备，这一次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她……该不会有事吧？

“怎么会这样！”希望忒提斯地下城内，拉马克游戏的女队长抓着自己的头发尖叫。

“没什么可意外的。安毕斯……从一切开始就放弃了自己为人的尊严，”纳维斯黄澄澄圆滚滚的眼睛，盯着指挥中心大屏幕上那疯狂变动的，惊人的实时数据：

“这不是人类的技术，是将灵魂都出卖给……神，才换得的力量。

不过，她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存在。圣女，你能感觉到吗？”

圣女本就过于白皙的小脸，此时一片煞白。听到纳维斯的问题，方才后知后觉地闭目感应了一翻，随即睁开双眼，欣喜地点头。

“果然如此吗？我就知道，没有什么能超出她的谋算，”纳维斯勾起嘴角，对指挥台下面各自忙碌的员工们发号施令：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帮助她解决后顾之忧。卫星组，通过刚才的攻击轨道，马上计算出敌人武器的精确坐标，我们要为女神拿下这第一场胜利！”

“可是，我们的微型是侦查用的，根本就没有装载太空武器啊……”指挥台下，卫星组年轻的女组长满脸愕然地抬起头来。

纳维斯伸手平挥，豪气万丈：“怕什么？我们的卫星又不是载人的，给我计算好轨道，直接撞上去！”

密西西比。至于作为攻击核心目标的甄澄……

她正在连滚带爬地从一摊碎石中爬出来。灰头土脸，好不狼狈。

不得不说，纳维斯对甄澄的信任确实是一种盲目崇拜。因为甄澄此时也是一脸懵逼，她根本就没有预料到那从天而降的攻击。

被攻击笼罩的一瞬间，她抱紧的导弹便被烧毁，彻底消散于死光之中。

但甄澄本人却保持着相同的角度，继续以四马赫的速度朝着岩山飞射。一瞬间便冲出了死光笼罩的范围。

原理很简单，在高速飞行时，甄澄始终在自己周身张开了高维空间裂隙。

她还无法像A姐一样精确操控空间坐标进行穿越；但仅仅是稳固一片裂隙护住周身，用以消除太过剧烈的空气阻力，对于一位六维生命体而言却并不是太难的事情。

正因为阻挡在前的空气被高维空间吞没，甄澄才能仿佛在真空中运动一样继续维持惯性飞向原本计划的目标。

也正是这个无心之举，于必死的杀招中救了她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