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素常的终焉（第十九节）

明明显得与世无争，却从未被兄弟姐妹接纳过的现实……父亲对于要自己继承家族那扭曲的执着……

甄澄本以为兄长在忌惮自己的才能，父亲也只是嫌弃二哥太过执着于权力。其余的亲人，不过是嫉妒着自己的天赋和得到的关注……

目光暗淡，甄澄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呢喃道：“我取代了她的人生……我才是那个人造的，混血的怪物……”

话至如此，凭借甄澄的智慧又怎么可能还不明白被埋藏的真相？

父亲无法找一头活着的上古神**合繁衍，便用科技手段制造出了完美符合双方血脉仪式需求的人造生命。

莫迪斯蒂的身份必须被自己取代，她需要被送去永远不可能造成麻烦的地方，以至于最后被逼死；而自己，则必须成为家主……一切全都是为了破解血脉诅咒的必要条件。

甚至于，知晓这一切的年幼的莫迪斯蒂，很可能是自愿为了家族和父亲奉献出自己的人生。毕竟如爱洛根丝所述，拒绝和甄澄产生交集完全是出于她自身的意愿。

这样一个温柔，善良，比自己坚韧洒脱一万倍的姐姐，一直以来把她这取代了自己完美人生的怪物当成了憧憬对象，以及在绝望的泥沼中活下去的唯一力量……

现在，她死了。

“别这么说自己，”爱洛根丝揽肩将甄澄拉到怀里，刻意呲起一口鲨鱼般锋利的尖牙笑道：“在凡人眼中，绝对是我和莫迪斯蒂这样才更加接近怪物吧？

你和她一样智冠当世，和她一样潇洒肆意，和她一样对这个只有绝望的世界报以微笑……

最关键的是，现在，你也有了姐姐可以依靠。”

……

下飞机的时候，甄澄和爱洛根丝一反常态，各自都显得兴致颇为高昂。

甚至在荒漠中翻越山岭的时候，爱洛根丝干脆把体力孱弱的甄澄一直背在身上，搞得圣边胖子和纳维斯一直在背后指指点点的。

“休息一下吧……我实在是，走不动了……”荒漠上，橙红色崖壁缝隙间的胖子像是刚从温水里捞出来的鸡蛋一样，浑身流淌着汁液。

走在他身后的猫头鹰则像是盯紧田鼠的猫头鹰，又圆又大的黄眼睛死死瞪着胖子的后背一眨也不敢眨，生怕他滚落下来把队伍最末尾的的自己给砸下山去：

“甄澄，我们这到底是要去哪里啊？！我觉得我随时都有被前面这肉球滚下来砸死的危险，这算是约定好的任务中的生命危险了吧？不行，一定要加钱！”

爱洛根丝与两位黑风衣不会询问甄澄的目的，但这两个家伙却不可能。他们一个莫名其妙上了贼船，渐渐意识到事情不妙；

另一个则是一开始就心怀鬼胎，现在不但没能完成引诱甄澄去大都会的目的，反倒被任务目标给拐跑了……

“我觉得……我们好像到了。”

说话的不是甄澄，而是背着她的爱洛根丝。

在背上顺着她肌肉坚实的手臂望过去，便能发现再向前一两百米，就是一处灌木丛生的宽阔平台。

这里距离水源并不遥远，还有一段需要手脚并用才能攀爬上来的陡峭岩壁可以防御猛兽，确实很适合原始人选址定居的需要。

让甄澄更加确认的是，平台的尽头是一座半开放型的山洞，即便在这个距离也可以看到山洞岩壁上密密麻麻画满了东西。

“咻~”圣边胖子抹了一把湿透的额头，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显然并无助益，因为他的胖手也早已被汗水浸透。

下意识地，圣边想要随手在地上的石头草木上摸摸手，就这么往身边随意一抓。

然后，他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一块树根。随手一拉，这东西似乎并没有长得很结实，直接被他抓在手中拿了起来。然后……

“啊，啊……啊！”

拿到眼前一看，这哪里是什么树根，分明就是一只从小臂断开的干尸人手正在跟他相亲相爱地互握在一起。

不能怪圣边一个现役刑警兼职职业恐怖分子没有胆气，任何人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时候见到意外之物都会多多少少受到惊吓。

更何况，这胖子现在身心俱疲，心事重重的同时还满心盘算着没能完成任务的纠结，和甄澄所展示真相的冲击。

这一惊之下，他下意识就将手里的东西向后抛去。

“我擦！”纳维斯本就走在队伍最后一个，至今仍旧攀附在岩壁上没能上到安稳落脚的平地。眼瞅着迎面飞来的残肢就要将她砸下悬崖。

然而这家伙可是一直紧盯着胖子的一举一动，完全没有前者的措手不及。只见她灵猫般轻点岩壁，一个翻越就上到胖子身边，居高临下狠狠瞪了他一眼。

呵呵，生命危险只是加钱的借口。真想要把她弄死，可没有那么容易。

“这里是……原始人的墓葬？”爱洛根丝问道。

她视力极好，正眯起眼睛远眺，可以确认岩壁上的细密纹路是一种原始风格浓重的壁画。

甄澄示意爱洛根丝将她放下，扒拉出沙土下的另一颗干尸头颅道：“不，原始人的尸骨在这种环境下要么早都没了，要么已经成了化石。他们可没有制作木乃伊的技术，这里也没有极寒地区的物理条件……

能风化成眼下这种干尸的状态，我想死亡时间不过在几十年左右。纳维斯，你觉得呢？”

顺着甄澄的手势仔细环顾四周的沙土地面，几人全部暗暗心惊。四周的尸体或是半掩在沙土之中，或是藏身草木砾石之后。

加起来，至少也有几十人份！

“没错，具体讲应当是七八十年前留下的。”纳维斯蹲在一只半露出地面的脚掌前答道。

虽然不懂北美土著的墓葬文化，但验尸方面两人都是准专业的。

“明尼苏达河中游，1964……”圣边胖子喃喃道，突然就明白甄澄跑来这里是想要干什么了。

他想起了从学园都市飞过来时，甄澄发给他看过的一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