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陈煦的故事

最终的结果蒋方许还是提前放学了，出了医务室跟着班主任一起回到了班级里，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走前顺便跟陈煦道了别“我要走了，晚自习就不上了，明天见。”

陈煦抬头望去没说什么就说了一句“好，明天见路上小心”。

随后蒋方许就被班主任一路护送到了校门口，走前还关心道“自己行吗，确定不用家长来接……”

这话已经是老师问的第三遍了，蒋方许再次肯定回答“确定以及肯定，老师我都快十八了您不用这么担心的”。

老师看了他几眼一脸平静，淡定回怼道“十八怎么了，游戏限制照样玩不了，不还是小孩儿吗。”

“……”扎心了这一句。

“行了，不废话了能自己走我就不多说什么了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就给发个消息……”

随后目送蒋方许出了校门后，班主任也回教学楼了。

这是第一次真的，蒋方许还是第一次这个点回家，高一虽然也生病过但都是小的不能再小的病，所以从来没有提前回去过。

当然这也可能不会只是他最后一次提前回去，毕竟还有两年时间要经历，以后再因为点什么那也不一定。

蒋方许出了校门并没有闲逛，真的坐了公交车回家。今天一整天都是阴天并没有下雨，经过一天的排水路面积水显然减少了很多。

蒋方许坐在位子上，靠着椅背双手交叉，一会儿仰着头一会儿又垂着头，也不知是不是药效彻底发作了他现在真的很有困意感，但是他不能睡，他能感觉到如果自己真的睡着了的话会错过站的，他可不想来回再跑一趟。

于是一直强忍着困意，坚持到了下车，一路走回了家里，拿出钥匙开门进屋后屋内空无一人，这个时间点家里人都不在家。蒋方许也不在乎什么，此刻的他真的困意十足，于是径直走回屋内打开门随手扔下书包直接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昏昏欲睡了。

此刻的他除了难受的病意，其它的事情没脑子再去想了，或许等他好了又会开始想那些烦人难过的事情。

——

夜晚的一中晚自习结束后人员快速消散，一天中除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也就只有晚上放学的这个点撒腿跑的快。

陈煦由于膝盖伤口的位置此刻他的速度明显很慢，等教室里人员七七八八差不多都走完了的时候，他才缓慢起身拿起书包跨在肩膀上，起身离开教室。

离开教室的每一步都还是会有些刺痛感，但经过他下午在医务室他堂哥的处理，现在已经减轻很多了。

他忍着那些许痛意刚走出班级门口，却没想就突然遇见了来接他的回家的校医也就是堂哥，他有点意外问“哥…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怎么回去，一瘸一拐？”堂哥瞥了一眼他受伤的膝盖说。

陈煦反应过来，原来是在担心他“其实真还行，下午你帮忙给处理的很好现在已经没什问题了，我自己也能回去……”他是真不想麻烦他。

堂哥皱眉“你但凡是能坐公交车或者打个车，我也不至于……”一说到这儿他就很无奈。

堂哥全名陈固安在他上高中的时候陈煦就被接到了他家里住，那时候他还很小因为一场意外父母双双遇难离世了。

当时其他亲戚都不想收留他，只有陈煦的大伯也就是陈庆赴收养了他，也就是从那时起陈煦就一直生活在大伯家吃穿用都是大伯给买的，大伯对他也非常好。

陈煦虽然小但却非常乖巧懂事，即使那时候他可能不能完全去理解一些离别的意思，但是有些大概也试着去明白“离世”是什么意思，永远离开再也不会回来的意思。

当时他确实没有“永远离开”概念，但是真正去亲身经历这件事情的时候他没有哭闹，可能也许是知道就算是哭闹也不会有的任何作用，更不可能让人死而复生。

从被陈庆赴（大伯）收养的那一刻起他一直很乖巧，其实父母还在的时候他本身也是很乖巧，这种乖巧就像是骨子里从一出生就存在被定到那里的，什么大事件面前都是从容不迫非常淡定（当然目前不包括全部）。

但是这种乖巧是陈庆赴（大伯）不太想看到的，他这个年纪根本就不需要太多的乖巧。

陈煦上初中那会儿学校离家里有点远，陈庆赴大伯但是自己每天工作很忙没有时间去接他放学，所以每天都会给他很多零花钱让他自己坐公交车回来。

但是陈煦从来没有花过陈庆赴（大伯）给的零花钱除了有时候确实是需要买个笔或者本子他才会不得已花一点钱，其它时候他从来没有过。

一般初中学校里都会有小卖部，小卖部里会卖很多零食和一些流行的卡片游戏或一些其它的小玩具，反正那里是学生们最喜欢去的地方。

除了学校里学校外面每天放学时间点校门口总是会有很多人在摆着各种小摊位各自卖着数不清的小吃，但是陈煦从来没有买过一次都没有，就连平时陈庆赴(大伯)给他买过一些零食他也没怎么吃过。

零花钱陈庆赴（大伯）一直都有给，而陈煦从头到尾都没有花全部攒了起来。

他床底下有个鞋盒是以前大伯给他买了对新鞋，他自己留下的盒子，盒子上面写了四个字“大伯的钱”，从那以后只要是大伯给的钱他都放到了盒子里，当然有时候堂哥也会给他也都没有花，想着那天有机会还给大伯，但是很可惜没多久他就被发现了。

那段时间天气阴晴不定也总是下雨，陈煦不会花钱买吃的更不会花钱坐车，即使是雨天他依旧是自己一个人撑一把伞独自一个人走回去。所以那段时间他每每回到家身上有些地方总是湿漉漉的，大伯看他的样子就会问他“你这是踩到水坑了还是没坐车，怎么湿成这个样子……”

而陈煦也总是满不在乎的说“没有，可能是我打伞的时候没拿好风一刮就……”他向他解释着，大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赶忙让他去洗了个澡换身衣服随后又给他吃了点预防感冒的药品。

那段时间经常是这样，搞得大伯都开始疑神疑鬼，于是某一天大伯正好有空而天气也还是雨天他就开车想去接他，于是他就开着车就去了学校但是却记错了时间，等他抵达学校的时候，校门口敞开学生陆陆续续出了校门他才意识到自己来晚了。

但不确定于是给陈煦的班主任打了个电话确认了一下，确实如此他们早就放学了而陈煦也早就离开了教室。

于是挂断电话后他调转方向又原路拐了回去，原本是想着孩子此刻早就坐上了公交车的，但是当他再次依照原本来的路线回去的时候一个不经意的一瞥透过车窗玻璃看到了在路边独自一个人撑着伞走着的陈煦。

他那一刻瞬间慌了，外面的雨不算小噼里啪啦的打在雨伞上风一吹雨水全刮在了他身上，于是不等他去想是怎么回事开着车就停到了陈煦身旁，紧接着按了一声喇叭成功的吸引了陈煦的注意，随后放下车窗叫了一声“陈煦”随后伸手示意他上车。

而陈煦看清楚是大伯的一瞬间非常意外，他没想到能遇见大伯霎时间僵在了原地。他似乎也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他撒了谎说他坐了公交车，可现在自己却在外面马路边上走着，他不知道如果自己上车了要怎么跟他解释，于是他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大伯见状直接撑着伞下车打开了车门，但是并没有直接把他拉过去而是说“你如果想上车的话我们就一起坐车回去，如果不想我就把车停这儿撑着伞跟你一起走回去。”

虽然这一片是非停车区域，但是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总之肯定不会让他自己走回去的。街道的雨一直下个不停，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陈煦不忍心看大伯这样于是最终还是上了车，大伯这才放下心来随后自己也回到了车内。

他没说什么，陈煦也没说什么，大伯开着车直接带他回了家，到家里的时候大伯原本是想问些什么的，但是陈煦一直低着头仿佛就等着某种批评般“……”。

此刻的陈煦还是有些湿透了，衣服时不时的滴着水滴在地板上，初中的陈煦身体偏瘦湿透的衣服裹挟着他那瘦小的身体，头发也有些湿漉整体感觉那一瞬间就像是一个营养不良无家可归的小孩儿。

大伯看着眼角泛红于心不忍于是当下没说什么，他靠近伸手接过陈煦的书包，示意他先去浴室洗澡待会自己会给他拿衣服，后面的事情待会儿再说。

陈煦知道自己没法狡辩什么，于是先乖乖去洗了澡，亲眼看着他进了浴室后大伯情绪平和了一些，至少不能让孩子湿着身跟自己聊，随后他拎着书包就去了陈煦的房间。

陈煦房间一应俱全什么都不缺，有的甚至比陈固安（堂哥）的房间还好，能看的出来大伯是真的用心在照顾陈煦也就是他的亲侄子。

房间很干净整洁，不像陈固安（堂哥）房间里的东西总是乱七八糟的摆放着，书包没有湿大伯靠近课桌就把书包放在了上面，但是不小心碰到了一个东西掉落在了地上滚到了床底下面。

大伯反应有点慢过了一会儿才注意到，于是蹲下身看去伸手掏了出来，但是同时他也注意到了一个盒子，盒子离得不远可能是前天着急陈煦没往里放，他那个角度依稀能看见上面的一些字体，非常显眼的两个字“大伯”成功被他认了出。

陈庆赴（大伯）不明白一个盒子怎么写着他的名字，于是没忍住好奇就去掏了出来，这一刻那一瞬间他才看清全部的字体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大伯的钱…”。

那一刻不用多说什么，他好像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但好像又什么都不明白。

他把盒子放下去衣柜里拿了衣服随后出门递给了在浴室洗澡的陈煦，片刻后陈煦从浴室出来，换上了大伯拿的衣服，他不敢面对大伯于是想先偷偷回房间但是被大伯发现了，大伯招手示意他过去陈煦有些紧张，但还是走了过去他内心已经接受了要挨批评的准备，可是陈庆赴（大伯）并没有。

他只是拿来了吹风机帮陈煦吹干了头发，稍后一切处理好才和他谈了谈。两人都坐在沙发上陈煦此刻内心是有些紧张，他好像知道大伯要问什么，但是他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难道还是照老样子说谎吗……

果然大伯确实是问了陈煦猜到的问题“你……一直这样回了的吗”（指一直走路回家）

陈煦其实下意识想摇头的，但是抬眸望了一眼大伯犹豫后……才点了点头。

“为什么……”

他想了想说“大伯不欠我什么，每天供我吃喝还有学费以及资料钱，我觉得已经很满足了。零花钱什么的我……其实也不是很需要，但是您一直都给我，我想拒绝的但是您……没答应不是吗”

确实一开始给陈煦零花钱的时候他确实拒绝了，但是大伯强硬的态度还是让他收下了，但他又不能真的去花这些钱，于是才有想法给存起来。

“我知道您对我很好，我能感觉到，但是……我真的觉得那些就够，您也不需要给我钱，那样我感觉会有种……我……”他还没说完大伯先问“所以你前段时间即使是淋着雨回来，也没有坐车是吗……”

陈煦不想回答但又不得不回答“……是”

顿时大伯一股难受的情感涌上心头，鼻头一酸眼圈里的泪痕在打转，他别过头想压制住情绪不想在孩子面前表现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压制住转过头问“所以我给你的钱你一直都没花是吗……”

陈煦眨了眨眼无奈点头“是……我没花”。

他现在能完全肯定那盒子里的钱是怎么回事了，他手指有些微微颤抖但还是努力克制，但是没忍住想到了已故的弟弟于是情绪一激动抱了一下陈煦，此刻仿佛是在安慰他但又好像是在安慰他自己。

那天陈庆赴（大伯)只是简单的和他谈论一下，并没有责怪他，但是强制要求他以后一定要坐公交车，如果不是因为回家的路程确实是有些远，要不然这件事情其实是有商量的余地的，陈煦不想让大伯担心就先答应同意了。

发生这件事以后大伯给他买了一部手机，为了不让他有心理压力于是找了个破旧的手机带上谎称是他堂哥的旧手机，只说给他买不了一个可以打电话的手表。

学校不让带手机但是手表可以带，于是陈煦至从带上了手表后几乎每天都能接到大伯的电话，而这个手表一直带到中考后才摘下来了。

虽然那一次谈论过了，陈煦也说过让他不用给自己零花钱但是大伯还是照旧给了，而屋子里的那个盒子，大伯也没有谈论起，只是对他说“你这个年纪什么都不用担心也不要又心理压力，我是你亲大伯你是我亲侄子我们是一家人不需要分什么彼此的，这个家是我的也是你的明白吗”他说的非常真诚。

其实当初大伯在得知自己的亲弟弟和弟媳出事的时候他是非常难过的，当时工作忙但还是推了很多事情去处理弟弟和弟媳的葬礼，他也是在那时候注意到了自己的侄子。

等葬礼一切事宜结束后大家都谈论起了孩子的问题，陈煦父母是结婚过了好些年最后才生下的陈煦，而偏偏才过了几年陈煦就失去了父母成了孤儿。

当时陈煦的大伯前几年也是才和妻子和平离了婚，家里就只有他和他儿子。当时关于陈煦的问题亲戚们围了一圈都在讨论，但是大半天愣是没见谁说愿意照顾他的，都是在互相推脱着。

大伯不愿意看都一个孩子跟一个物品一样被大家推来推去的你不要我也不要的样子，最后脸上还装作一副为他好的模样，于是片刻后实在看不下去就直接挑明了说自己会抚养他长大让他们什么都不用操心。

屋内的中心围大家坐着一起因为这个问题吵吵闹闹，而角落里陈煦却独自一人在那里安安静静的靠着墙角站着。

陈庆赴（大伯）离开吵闹又虚伪的人群朝陈煦那边走了过去，蹲下身轻声询问“你……愿意不愿意跟大伯一起生活，虽然大伯有时候会很忙会照顾不到你……”他有很多话想说但又怕他不明白，毕竟还是个小孩儿连什么是生死都不明白又怎么会……

堂哥全名陈固安，四年前通过面试成功应聘了一中的校医职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