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互相推脱

宋群青没有直接回应他，径直走向后堂右后方角落，是一个年轻小吏的位置。

那人见身着青色官袍的大人朝他而来，连忙垂下了头不敢看他。

一低头却发现自己写得潦草难看至极的字迹还在书案上，手忙脚乱地想要再把那几张纸藏至身后。

可有人的速度比他更快，他才刚一抬起手，案上的几张纸就被一只修长好看的手给取走了。

他抬头一看，取走他上课时练习数字的纸张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已走至他身侧的青衣官员。

小吏见状瞳孔微缩，下意识想伸手中途截下，但一想到眼前人是他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只好克制住自己。

他不着痕迹地用余光观察着这位大人的反应，却发现对方并无任何嘲笑之意，反而面色平静，他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不止是他，紧跟着宋群青身后的李禹也是松了口气。

他刚刚并未看到这小吏的纸上写了什么东西，只以为是小吏学的认真记下的笔记，这才引起了宋群青的注意。

然而事实正相反，纸上所运算的数据出错就算了，连阿拉伯数字都写得歪七扭八，甚至还添了几笔多余的。

虽然先前从易辙口中得知了这南岭府部署在算学培训上的种种事，但如今亲眼见到心中还是忍不住生起一团火来。

宋群青抬头看向了不停擦拭着额角汗珠的李禹，反手将手中的纸一翻，淡声道：

“这就是你说的正在学？这些基础的问题，只要稍微用点心，三天的时间足够了，你这边却硬生生拖了五天还没教会？”

李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额上的汗珠顺着脸颊不断滑落。他微微低着头，眼神飘忽不定，不敢与宋群青对视。

宋群青的目光锐利如刀，一一扫过后堂内的所有人，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小吏身上。

这人在未察觉到他们到来时便在埋头苦学，宋群青还以为他如此勤奋好学，应当是掌握了大半，却没想到连基础都未打牢固。

除了某些关系户，能进入户部当吏员的人基本没有蠢笨的，宋群青不信他们会弄不明白小学生都能掌握的基础。

既然其中最努力的吏员的水平就到这儿了，那其他人的更是不用说了。

“你们也是如此？陛下亲口下旨要求户部官吏进行算学培训，还特意请了京城内擅长此术的人教与你们，你们就这样敷衍了事？”

宋群青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足够让宽阔后堂内的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察觉到这位大人扫来那饱含失望的一眼，小吏瞬间面色通红，鼓起勇气站了出来，低声说道：

“大人，实在不是我们不学，而是……请来的教习根本没有好好教，他只是随便念两句就完事就去休息了，独留我们自己琢磨。我们想学，可没人指导啊！”

话音刚落，后堂内一片死寂。

李禹的脸色霎时间白得吓人，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可他已无心思去擦拭了。

宋群青瞥了他一眼，见在场并无户部外人在场，转眸问那小吏：“既如此，你们的教习在何处休息？”

小吏闻言下意识朝后侧方的厢房看去，又看了一眼在宋群青身后疯狂朝自己瞪眼的李主事，一咬牙直接交代了。

听到他报出教习如今所处的位置，宋群青朝易辙看了一眼，对方很快接受到他的意思，点了两个人一起往厢房所在之处走去。

李禹心中暗道不妙，那教习只用了百两银子就能收买，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靠得住的家伙。

恐怕宋群青一发问，这家伙估计什么都交代了，到时候自己可要完蛋！

他稍稍靠近坐在椅子上等吏员们带人过来的宋群青，嘴角挂着僵硬无比的笑容：“大人……”

这话刚一说出口，李禹就见宋群青轻轻抬手示意他闭嘴，他咬了咬后槽牙，知道宋群青心意已决，只好闭上嘴后退一步。

几乎是一炷香的功夫，负责教授岭南府部署的夫子便被易辙等人架着胳膊抬了过来。

“大人，久等了。”易辙朝宋群青轻轻颔首，“刚刚这人正想逃，我们便在捉他上耗费了些许工夫。”

这家伙躲在后厢房处休息，应当已经察觉到了他们一行人的来意，这才想慌不择路地逃走。

可却不知他这一逃跑的举动，正好让宋群青等人更加确定了他有问题，就更不可能放他走了。

“无事，带来人就好。”宋群青和易辙对视一眼，而后越过他朝后边的中年男子看去。

“倪泓，我记得如今正是培训的时辰吧？怎么只见官吏们在学，却不见你在教呢？”

宋群青对于易辙在京城内请来的夫子都颇有印象，毕竟当时考核他们时他也在场，如今见到眼前这名负责教授岭南府部署官吏之人，便能直接喊出他的名字。

倪泓双手被架在身后，闻言眼睛微微瞪大，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大人……这，这……”

见他似乎哑口无言，宋群青一众已经差不多确定了小吏所言为真，正要开口继续追问，就被一旁的李禹给打断了。

“大人，户部花了银钱请教习，可却没想到这人如此倦怠偷懒，咱们部署上下的官吏都是被这懒货给耽搁了呀！”

李禹满脸悲戚地指着倪泓，殊不知他此番做作的表演在宋群青一众人看来活像是在演猴戏。

见宋群青不为所动，李禹更是加大力度：“大人，这人如此耽搁你所办之事，定要好好惩处一番才是！”

语罢，他不着痕迹地给倪泓使了个眼色，想要对方接下这顶锅。

哪知道倪泓被他的话激怒，根本没注意到他的脸色，反而是双目瞪圆，一脸不敢置信地朝他唾了一口：

“你如今倒是把所有事都推到我身上了，当时也不知道是谁在我来的首日就给我塞银子，让我别认真教。李主事，您可真会颠倒黑白！”

李禹闻言一咬牙，没敢看宋群青的脸色，直直低下了头。

倪泓这不知好歹的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