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江南旧事

谢景和闻言略带感谢地朝他点了点头，从袖中拿出叠好的一张纸，将其推给了老爷子。

谢老太爷忙不迭地打开纸仔细看去，细细读了几遍将地址记在心中后这才抬头看他，生硬道：“多谢。”

他谢的不仅是谢景和给他地址，更是为了当年薛氏特意改变埋葬地之事。

要不是有薛氏，恐怕他娘在地底下还得不到解脱，如此恩情谢景辰不能不记下。

可薛氏捞了他娘一把是真，为一己私欲把自己驱逐出京城也是真，谢景辰对这位薛夫人的心情简直复杂到了极点。

而谢景和也知道此话不仅是为了谢他，只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老爷子狠狠吸了一口烟斗，而后缓缓吐出，在一片云雾烟绕中，他问出了另一个关键问题：

“估计你也知我被赶出京城后是在江南起家，可四年前我们全家又不得不离开苏州。而打探来的消息却说，他们打压我们是得了京城谢家下来的命令，这事你如何解释？”

听了这话，谢景和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我并未下过类似的命令，更甚至于你们原先在苏州的消息，我也是直到去年才知道。”

自从大哥被他母亲驱逐出京城后，谢景和虽起过想要打探大哥下落的想法，甚至猜测到了他会回到母亲家乡。

但他也知道大哥估计不愿再和自己来往，而自己作为最终得利之人，也实在没脸硬要大哥与他强装情深，一时所起的次次心思最终在理性压制下烟消云散。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时，旁边传来一道声音：“或许小辈可能知道。”

两位老人同时侧过头看去，就见谢念苍正定定地看着他们。

瞧见自家孙儿意味深长的眼神，谢景和心念一动，想到了自己的二儿子，也是谢念蕴和谢念行的亲爹。

他的大儿子谢实甫从政，而他的二儿子谢实俞却肖似他大伯，在经商之上颇有天赋，家中的大半生意都交之在他手上。

江南一带的丝绸名扬天下，四年前他曾经去江南一带实地勘探过丝绸生意。

兴许是那时候遇上了老爷子一家，又打探到了表面上的一些消息，误以为自家父亲和这家人仇恨颇深，恐怕所谓的京城谢家下来的命令就是出自于他手。

谢景和在说这事时，脸上的愧疚挡都挡不住：“等谢实俞那个逆子回京后我便拉他过来，让他跪下给大哥道歉。”

老爷子无力地挥了挥手：“是真是假尚且不知，到时候再说吧。”

心中一直坚信之事一朝崩塌，谢老太爷已经陷入了严重的自我怀疑困境当中，他不停地抽着手上的烟斗，眼中一片茫然。

而谢景和看出这一点，扫了一圈屋内的小辈，沉声道：“你们都先出去吧。”

三小辈也深知需要把空间留给半说开的两位长辈，纷纷点头出了雅间。

三人另寻了一处对门的雅间落座，等酒楼伙计上齐热茶点心后退了出去带上门，谢淮安感慨道：“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我都已经做好了与澄之为敌的打算，不过……幸好我们不至于到敌对的地步。”谢念苍弯起一双狐狸眼。

听到这话，宋群青微微挑了挑眉，而谢淮安则是抱胸戏谑扫了他一眼。

谢念苍见状，收敛了脸上笑意，原本舒展的眉头不禁又皱了起来：“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怎么你们二人都是这样的反应？”

“为何我们是这样的反应，念苍兄估计不久之后就能知道了。”宋群青委婉道，“不过我也希望谢家能够站在我们这边。”

联想到宋群青在朝堂上的种种作为，谢念苍已经敏锐从中察觉到了什么。

他下意识端起茶盏，低头喝了一口茶，想借此来压制住脑海中不断茁壮成长的大胆想法。

“怎么样？念苍兄可想好了如何选择？”宋群青见他神态，猜想到他已经察觉了自己一行人的意图。

谢念苍摩挲着茶杯边沿，嘴边噙笑：“澄之在说什么选不选的？”

察觉他装傻充愣，宋群青耸了耸肩膀：“念苍兄很快就能知道了。”

毕竟剧院已经装修了一半，而且扬朝日报也已做好了准备。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直到对门的雅间传来开门的声响，三人同时起身走出了房门。

两位老人的眼眶都红得不像样，应当是在里头聊了些掏心窝子的话，三小辈没有多嘴询问，而是分别带着人回了家。

夏天的脚步逐渐靠近，小南星换上了更为轻薄的丝绸衣衫。

剧院的改建已经到了尾声，忙碌了两个月的谢淮安终是能够闲下来了。

他盘腿坐在铺满毛毯的地上，一边往嘴中塞着葡萄，一边伸出手挡住南星的去路，让她不得不绕路爬。

被自家闺女逗得一乐，谢淮安想起沉闷了许久的老爷子，朝着书案后头抬头：“老爷子还是没出门？”

宋群青从书中抬起头，轻轻点了点头：“那日之后，老爷子连着四五日都去了那地方，之后便一直躲在屋里不愿出来。”

“这都一个月过去了，爷爷还没想开……”谢淮安抿了抿唇。

不过这真相对爷爷来说确实是不小的打击，只能期盼着他自己想通了。

宋群青放下手中的书，抬步走到两父女面前，分别捏了捏一大一小两人的脸，安慰道：“总要让爷爷自适应一段时间。”

他一把抱起爬到他脚边的南星，在对方清脆如铃铛般的笑声中掂了掂她：

“不如把这个宝贝送去爷爷那儿待上几日，说不定爷爷就能想通了呢？至少能好好安抚一番老爷子受伤的心。”

“倒也不是不行。”谢淮安从毯子上站起身，“不过你竟能受得了几日不见咱们女儿的日子？”

宋群青看了他一眼，奇怪道：“谢家又不是不让我们过去，我们每日过去见一见不就好了。”

谢淮安“噗嗤”一声，笑着摇了摇头：“是我想岔了。”

他点了点对方怀中眨巴着眼睛冲自己笑的南星，柔声道：“南星，接下来就要看你了，你可得好好哄哄你曾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