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花开凡尘（一百一十五）

一百一十五

文秀和二嫂在那里正说得热闹的时候，听到了敲门声，文秀随口说：“来吧。”外面的人推门进来，原来是二哥，他一看，小红和文秀两个人坐在床上，就笑了，说：“吃饭了，你们俩起来吧。”说完就关上门走了。

晚上，妈特意做了几个菜，还煎了不少饺子，还有中午的熬菜，让一家人围在一起，喝几杯。大哥打开一瓶洹水大曲，给每人倒了一杯。小龙看大人们都有酒喝，他也要喝，文秀就专门给小龙倒了一杯白开水，小龙高兴的不得了，也要和每个人碰杯。一家人都端起酒杯相互碰杯，也都与小龙碰了杯，然后喝了酒。爸和二哥中午在外面喝了，晚上就不怎么喝，只有文秀陪着大哥喝了几杯。

吃完饭，文秀又回到房间里，依旧坐在床上打毛衣。一会儿，大嫂敲门进来了，文秀微笑着说：“大嫂坐吧。”文秀想起了什么，说：“大嫂，我给小龙打的毛背心他穿着怎么样？合体不合体？”大嫂认真地说：“挺好的，小龙穿上就不愿意脱下来，他说：‘这是姑姑打的毛衣，姑姑最好看。’哈哈，小孩净说实话。”

文秀不以为然地说：“小龙知道啥？还不是你教他说的？”大嫂摇摇头说：“我可没教他，他自己说的。再说，你长的好看，谁都看得见，还用教？”大嫂话锋一转说：“秀秀，你在安阳工作半年，好像换了个人一样，不像咱农村人了，妥妥的像个城里人。”文秀不服地说：“再像城里人，也是咱韩家的闺女，他酆家的媳妇儿，变不到哪儿去。”大嫂笑了，说：“那是，虽然成了城里人，可是心没变，还是诚恳忠厚的人，没错。”大嫂停顿一下，接着说：“秀秀，我也想让你给我打件毛衣，你工作忙不忙？有时间没有？”文秀爽快地说：“我有时间，工作再忙，是工作时间里的事，打毛衣是下班以后的事。大嫂，你要什么颜色的？要细毛线还是粗毛线？”大嫂边想边说：“我就是看到你穿的那件绿色的毛衣挺好看的，也想要一件那样的，你觉得怎么样？”文秀笑了，说：“嫂子，我的这件毛衣现在就穿在身上，我脱下来，你试试穿穿，咱俩个头身材都差不多，你试试看看。”说着，她就脱掉外面的棉衣，又把毛衣脱下来，递给大嫂，大嫂说，“你别让冻着。”文秀不在乎地说：“没事。”她赶快穿上棉衣。大嫂也脱掉身上穿的棉衣和毛衣，穿上文秀的绿色毛衣。文秀看到，大嫂身上穿的毛衣的确很旧了，有好几年了，确实该有一件新的了。她只关心爸妈和小龙，没有注意到大哥大嫂，年前她给大哥打好了一件毛衣，还是大嫂让她打的，而大嫂自己的毛衣却已经很旧了。

文秀看到，大嫂穿上她的毛衣很好看，凸显身材高挑苗条，她问大嫂：“大嫂，你穿着挺好看的，你自己到穿衣镜那去看看。还有，你感觉怎么样？”大嫂披上棉衣说，我回我屋里的大穿衣镜那里看看。”其实，大嫂是想让大哥看看，给她参考参考。文秀的屋里也有穿衣镜，只不过稍小一点，其实也可以看出来的。

大嫂很快就回来了，说：“我看挺好的，不过你大哥说毛衣稍有点瘦，他说颜色挺好，秀秀有眼光，这毛衣穿在你身上更显漂亮。”文秀不以为意地说：“嗯，你什么时候都要夸我几句，没必要啊。”

文秀又正经地说：“大嫂，你确实该有一件新毛衣了，你别管了，我回安阳就给你买毛线，马上给你起针打。安阳的毛线品种多，还便宜。”大嫂坦率地说：“秀秀，我给你钱。”文秀随口说：“我现在挣钱，手里有的是钱，不要你的钱，你不用管了，等着穿毛衣吧。嘻嘻。”她为能给大嫂帮忙感到高兴。大嫂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她过去也经常帮着文秀，现在文秀帮她，她自然既不能推辞，也不能说客气话。

大嫂想到，这一家人真是太好了，相互之间这么和睦，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互相照顾。自己嫁到这家里，好幸运啊，虽然也有自己的努力，但是公公婆婆、丈夫、小叔子、小姑子都那么好，不能不说自己太幸运了。这样想着，她对这个家庭充满了感激，尤其感激公公婆婆把家里经营的如此好。

文秀认真地说：“大嫂，我给你打毛衣的时候就宽出来一点，我看你穿我的也能穿，所以不能宽出来太多，宽出来一点就够了。你就等着穿毛衣吧，其他什么都不用管了。”

大嫂高兴地说：“好，我就不管了。不过有件事我也想说一说。”文秀问道：“啥事？”大嫂语重心长地说：“秀秀，你出来工作半年了，在大城市里比不得农村，穿戴打扮都要体面一点，不能太寒酸，不然咱丢不起这个人，在农村就不一样，虽然不能说没个好歹，但是大家普遍条件差，咱就是差一点也无所谓。可是在大城市就不一样了，人都是体面人，不能显得很差。你青春年少，美丽动人，可是你连个手表都没有，既没法掌握时间，也显得不够体面。所以呢，秀秀，你先把我的手表带去，我有没有无所谓，你也不要嫌我的手表不好，虽然好几年了，但是我保护的好，仍然像新的一样。你先戴着，以后买了新的，你戴新的，我再回来戴这个旧的。好不好？”

文秀干脆地说：“不好，我才不戴你的呢，我戴了，你戴啥？”大嫂随口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在农村，戴不戴无所谓，你在大城市，不戴不好看。”

文秀摇摇头说：“不存在好看不好看的问题，我才不在乎不好看呢。我天天上班，单位里有大钟，我宿舍有马蹄表，我还需要戴个手表一会儿一看吗？”

大嫂不以为然地说：“手表也不是只用来掌握时间的，它用来掌握时间还在其次，主要是用来装饰门面的，你看人家相亲的，没有手表还要借个手表戴上，图啥呢？不就是图个好看吗？图个体面吗？”

文秀笑着说：“我有婆家了啊，不愁嫁不出去。我定亲婆家也没有因为我没有手表就嫌弃我，所以我不存在这个问题。将来我就是出嫁，人家也不会嫌弃我没有戴手表。”

大嫂气愤地说：“秀秀，你就故意耍赖胡说吧，看我不收拾你！”

文秀“嘿嘿”笑了起来。

大嫂忿忿地说：“鉴于你耍赖，必须把我的手表戴走，不容商量！”

文秀苦笑着说：“你们今天都咋了？怎么都跟我说手表的事啊？”

大嫂转为平和的口气说：“谁还跟你说了？还不是因为你拒绝戴手表？你要早答应了哪还会有这事？秀秀，你这个人就是死犟，原则的事你死犟也罢了，你跟酆佩轩的事，你坚决不妥协，你是对的。可是这戴手表的事是不是原则性的事？你也这么死犟，不管是谁，不管说啥，你就是油盐不进，你觉得你就是很对吗？你再这样，我明天去贾庄找酆佩轩说说，让他也来劝劝你。”

文秀不满地说：“他劝我也没用，这点事咱在刘庄丢人就算了，别把人丢到贾庄去了。多大点事呀？兴师动众，唉，大初一的，都来欺负我，还要让贾庄的人来欺负我，我考虑考虑吧。”

大嫂没好气地说：“你说考虑考虑就是不考虑，我还不知道？那次我带你去相亲，人家都以为你肯定会答应，你却说，‘我考虑考虑吧。’我就知道，你说考虑考虑就是根本不考虑，不同意。你考虑几天，连提这事也不提了。”

文秀辩解说：“才不是呢，这事与相亲的事完全两码事。这事就是我不提，我还能躲得过去？这么兴师动众，有人语重心长，有人气势汹汹，我要不提，还不得让人给吃了？”

大嫂“嘿嘿”笑了，说：“我就是气势汹汹的那个，你如果不答应，你去上班的时候，我就把手表硬塞给你，你不要也得要，到时候你不要嫌这件事不好看。”

其实文秀有时候也觉得有一个手表也不多，但是她觉得手表太贵了，她不愿让家里花钱去买。她也想到，佩轩家里条件不算好，她如果穿戴打扮太亮眼、花钱太多的话，两人会慢慢拉开距离的，他总是那么朴素，这不仅是因为他家条件差，而是因为他已经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他什么时候都不会奢侈浪费的，这已经成为他的本性。如果她总是打扮的花枝招展，他虽然嘴里不说，心里会怎么想？会不会看不惯她呢？她想这倒是不至于，他也是主张她趁年轻漂亮不要委屈自己，要舍得花钱打扮自己。但是别人会怎么看呢？两个人看上去一个很朴素，一个很亮眼，给人们的印象只能是貌合神离，根本没有夫妻相。所以，她即使有钱，也不愿意在穿戴打扮上显得亮眼，不想与佩轩的朴素形成鲜明的对比。因此她在穿衣服方面，总是注重庄重大方、典雅得体、清纯朴实、不显张扬，这其实也是她做人的原则。她总觉得她刚上班就戴手表有点虚荣和张扬，所以她才拒绝爸妈给她买手表，也拒绝二嫂送给她手表。可是这次二嫂和大嫂先后劝她，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思，她感到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当然知道，一家人要她戴手表完全是为了她好，为了让她更体面。可是家里人的做法显然是没有理解她的良苦用心。她没有想体面不体面的问题，只觉得穿戴打扮不应该太寒酸，也不应该太招摇。她不想让人们拿她和佩轩对比时显得两人差距很大而说三道四。可是家里人显然对她的想法不了解也不理解。这让她有点苦恼。所以她到这时候也没有答应要手表。

她本来觉得二嫂是理解她的，可是这次二嫂却是处心积虑地劝她收下送给她的手表，以至于她几乎没法拒绝。她想，她的佩轩肯定理解她，他俩心意相通，他完全能够理解她，甚至不用她说，他就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但是这件事他也无能为力，而且也不便于去阻止她家里人劝导她。

文秀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无力拒绝一家人的一片好意。其实她还想出来一条金蝉脱壳的妙计，就是她答应自己去买手表，但是到了安阳以后她就先不买，这样至少可以拖上几个月，可是几个月之后呢，还不是要买吗？不过，她也没有把握一定能拖延几个月。如果二嫂把要送给她的手表硬要放到家里，爸妈非要让她戴走怎么办？她能暂时推掉吗？恐怕不能。而二嫂这么做的可能性很大。还有，如果大嫂真的要把手表硬塞给她，她怎么办？恐怕她也没什么办法拒绝。这样看来，她早晚要接受的，即使晚一点，也晚不了多长时间，最终还是必须接受。那么，现在她极力推辞手表究竟有多大的意义呢？认真想想，意义不大。那么，还不如干脆地接受呢。

想到这，她微笑着摇摇头，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也无可奈何。

其实，昨天文秀在婆家的时候，她家人聚在一起吃年夜饭，一家人说起了给她手表的事，大家一致认为她应该戴手表，爸妈、二嫂也说了她坚决拒绝的态度，最后大家商定，先由二嫂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如果她还没答应，就由大嫂出面再用强势的办法逼她就范，确保万无一失，达到给她手表的目的。

当然，一家人商定的事情，文秀并不知道，只有她蒙在鼓里，她也感觉到了，二嫂和大嫂都是有预谋的，最终她明白了，她是拒绝不了的。所以，当二嫂给她拿过来手表的时候，她纵有一百个不愿意，也只能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