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花开凡尘（一百一十四）

一百一十四

文秀打了一会儿毛衣，感觉要上厕所，就穿上外裤和鞋子，去解手。回来后又脱了鞋子和外裤，坐进被窝继续打毛衣。没打几针，有人敲门，她就喊：“来吧。”二嫂推门进来了，说：“你二哥在外面喝了不少，在呼呼大睡。我从窗户里看见你上厕所了，知道你醒了，就来找你了。”文秀停下手中的活计说：“二嫂，我的房间里温度低，你会觉得冷的。要不你也坐我被窝里吧？”二嫂笑着说：“好，我也这样想。”于是她也脱了外裤和鞋子，像文秀一样坐到被窝里。两人相互看着，“咯咯”笑了起来。

二嫂从棉衣口袋里掏出来许多红包，这是二嫂早晨去拜年本家长辈给的压岁钱，按照惯例，新媳妇儿上门拜年是要给压岁钱的，所以二嫂跟着大嫂和文秀去了本家的所有长辈那里拜年，如果不去的话显得失礼，而这些本家每家都给了压岁钱，压岁钱不在多少，意思到就可以了。二嫂笑着说：“这么多呀，秀秀，你帮我数一数。”文秀放下手中的活计，开始数红包，一共是二十六个红包。打开红包，有四个红包里面是两块钱，其他的都是一块钱。这给的压岁钱已经不算少了，这时候的一块钱能买不少东西呢。二嫂惊讶地说：“哎，咱韩家的本家够大方的，给的压岁钱太多了！”文秀点点头说：“确实不少。咱的亲本家都给了两块，其他的都是一块。好像大虎他奶奶也给了两块。人家给的高也与咱爸咱妈为人好有直接关系。一般来说，给五毛就不算少，给一块就显得稍微高了。不过呢，咱妈给人家压岁钱都是给两块。咱家条件也算是好的，人家认为咱家条件最好，所以咱妈说咱不能显得小气。”

二嫂分析说：“咱家当然是条件最好了，爸工资不低；大哥有工作；大嫂是民办老师，也比当农民好不少；你也工作了，挣钱也不少；我和你二哥也都有工作，有工资。当然谁家也比不上咱家。”

文秀接着二嫂说：“咱家收入高也就是这几年的事，以前也就咱爸一个人挣钱，他的工资倒是不低，不过也一大家人呢，还要管爷爷奶奶。妈在大队当妇女主任，也很忙。那时候咱家也算是不错，因为妈会理家，勤快，能干，一家人的吃穿她都要管，天天看她做针线活，天天蹬缝纫机，想方设法让仨孩子吃饱穿暖。咱妈会做衣服、做鞋、打毛衣、纺线织布，等等，很会理家，所以咱家过的比人家好。就是别人家有在外面工作的人，家里也没有咱家过得好。”

二嫂赞同地说：“是呀，咱爸咱妈其实都是很了不起的人，以后咱们都要好好向爸妈学习，把咱们的日子过好。秀秀，我看你就像咱妈，勤快、能干，心地善良，心灵手巧。”文秀不以为然地说：“我哪能比得上妈呢？她还当过妇女主任呢，她各方面都比我强好多，我跟妈比差远了。”二嫂摇摇头说：“你别谦虚，我知道你能力强。”

二嫂认真地说：“看来压岁钱哪里都兴啊，你婆家给你的压岁钱够多了。秀秀，你知道一般婆婆给没过门的儿媳妇儿或新媳妇儿多少钱吗？”文秀悄悄地说：“一般都是二十块，三十块算多的了。”二嫂说：“你婆婆给你五十块，够多了。”文秀随便地说：“我婆婆是个穷大方，对自己很抠门，对别人可大方了，简直是胡大方。”二嫂随口说道：“那你说咱妈也是胡大方了，她去年和今年都是给我五十块的压岁钱。”文秀本来想问二嫂，妈给了她多少压岁钱，可是她觉得还是不问的好，脑子里转了一下，没吭声，谁知道二嫂自己说出来了。

小红说出来了这话，自己马上觉得不妥，赶快说：“我胡说，该打。以后可不敢再这么说了。”文秀不解地说：“你说什么了？你没说错什么呀？噢，你说妈胡大方，没事，那是我的话，不是你的话。”小红小心地说：“最忌讳的就是儿媳妇背后说婆婆的坏话，那是不懂事的表现。”文秀不在乎地说：“没事，咱家门外边经常有年轻媳妇们在一起骂婆婆。咱**评她们说：‘你们现在怎么骂婆婆的，将来你们的儿媳妇也同样骂你们。’咱俩说的话是表扬婆婆的，是说她们大方的，不过有点大方过头了。嘻嘻。”二嫂玩笑说：“你这话我就不敢说了，我说了你二哥非打我不可。”文秀不屑地说：“二嫂你就胡说吧，我二哥那样，你给他仨胆儿他也不敢打你。”二嫂“嘿嘿”笑了，说：“我看你挺厉害的，你是不是经常打酆佩轩啊？”文秀随口说：“我哪敢哪？好不容易跟他谈成了，把他打跑了怎么办？”二嫂笑嘻嘻地说：“俺秀秀妹妹是个爱女婿模范。”

文秀正经说：“把这些红包里的钱掏出来，红包你留着作纪念，几十年以后翻出来看看，还能给你带来好心情呢。”二嫂认真地说：“你说得对，我放到抽屉里。”

文秀一边打毛衣，一边跟二嫂聊天。二嫂犹豫了一下，说：“秀秀，你给我帮忙很大，还给我送了一条那么名贵的围巾，以后我有孩子了，还要你给我帮许多忙呢。你说是不是？”

文秀笑着说：“嫂子，你是我嫂子，你给我们韩家传宗接代，我是给你帮忙吗？我是在给韩家做事，这不是应该的吗？你还跟我客客气气。我知道你有话想说，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二嫂仍然犹豫，不肯说话。文秀等急了，说：“嫂子，有啥难说的？你说出来，我能办就办，要实在办不了也没办法。不过你不说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办到呀？”二嫂摇摇头说：“我估计......，估计办不到，算了。”文秀着急地说：“你说出来听听，你不说谁知道呢？说出来，也许能办到。”二嫂干脆地说：“算了，秀秀，我也不想让你受委屈，没事。”文秀生气地说：“嫂子，你也是把我看扁了，我是受不得委屈的人吗？家里不同意我跟佩轩那会儿，我受的委屈还小吗？把我气出一场病来，不也过来了吗？不要担心这个，我不怕受委屈，何况是替我们韩家受委屈呢？”二嫂摇摇头说：“不用上纲上线，你是自己受委屈，倒还不是替你们韩家受委屈。”文秀气得大声说：“嫂子，你倒是说呀，到底啥事？快急死我了。”二嫂严肃地说：“你别急了，就当没这回事，没事了。”

这一下文秀不干了，说：“嫂子，你就耍我吧，以后我不跟你打交道了，我惹不起你躲得起你，好不好？”二嫂装作不满地说：“你这又说到哪了？我又得罪你了？你个秀秀，一会儿就变脸了。”文秀埋怨说：“谁让你不说呢？我都说了，不怕受委屈，只要我能办的，我一定帮你办。我就差求你了，是不是非要我求你呀？简直不像我的嫂子了。”二嫂“哈哈”大笑起来，说：“好了，我的好妹妹，你别急，我跟你说还不行吗？不过，真的有点不好意思说。”文秀爽快地说：“你说吧，我一定帮你。”二嫂谨慎地说：“那我就说了啊。”

文秀温柔地说：“好了，嫂子，我不埋怨你了，你说吧。”

二嫂看着文秀，不好意思地说：“秀秀，你听我把话说完，不要着急，也不要生气，我说完了，你愿意不愿意再决定，你怎么决定，我都不会怪你。好不好？”文秀郑重地说：“好，你说吧。”

二嫂平和地说：“秀秀，我知道，你对我帮助很大，当然了，这也没有什么不应该，因为你是我的妹妹嘛；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上了你，觉得跟你很投缘，所以咱俩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是吧？”

文秀点点头，静静地等着二嫂说下去。

二嫂接着说：“秀秀，我有事了需要你帮我，你肯定要帮我，如果我不让你帮我，你肯定对我非常不满意，就像刚才那样，是吧？”

文秀又点点头，继续等着二嫂说下去。

二嫂继续说：“如果反过来，你有事需要我帮助，我如果不帮你，你肯定会有想法的：我嫂子怎么不够意思呢？是吧？可是还有另一种情况，如果你需要帮助，你偏偏不让我去帮你，我心里是不是也很难受啊？”文秀不自觉地回答：“是的，咱俩都一样。”

二嫂进一步说下去：“秀秀，咱俩不管谁，如果一个人需要帮助，而她又不让另一个人帮她，另一个人肯定心里不舒服，这个需要帮助的人好像很有志气，可是我觉得，那不是志气，不是大气，是小气。你说是不是？”文秀又不自觉地说：“对，那不是大气，是小气。”她总觉得二嫂说的这话似曾相识，可是一下子想不起来啥时候谁说过。

二嫂接着说：“秀秀，你现在也上班半年多了，对工作也驾轻就熟了，也不像刚刚从农村出来的样子了，你现在很成熟，是个大姑娘了，还那么漂亮。爸妈说过，趁年轻，也有这条件，让你穿戴舍得一点，不要什么都舍不得。爸妈就是怕你担心婆家条件不好，你光顾着婆家，不舍得打扮一下自己，甚至连件衣服也不舍得买。”文秀辩解说：“没有的事，该买的我都买了，我那件呢子大衣三十五块呢，本来四十块，硬给人家砍下来五块，嘿嘿。”二嫂看看她搭在椅子上的红格子呢子大衣，说：“这件大衣四十块也不贵，如果是在石家庄，要五十块靠上。”

她接着说：“秀秀，你呢，这么漂亮，还这么懂事，穿戴打扮不能太寒酸。如果咱家条件不允许，那也只好将就；可是咱家条件还算不错，所以你也不能委屈自己，明白吗？”文秀插嘴：“我没有委屈自己，该买的买了，该花的钱也花了。”二嫂不忿地说：“得了吧，秀秀，二十八我来到那天，我给你试军装，你两眼放光，兴奋不已，我就知道，你不是多舍得买好衣服。对你来说，军装也就是随便穿穿，不能天天正经穿着它。哈哈，对不起，秀秀，我不该这么说你的。”

文秀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说：“没事，嫂子，你说就说，我兴奋是因为想着让佩轩有了更多的衣服穿，你别笑话我。”

二嫂正经地说：“秀秀，你让我好感动，你爱佩轩的样子好可爱，你们俩相爱的样子确实好让人羡慕。我怎么会笑话你呢？我还接着说啊，秀秀，我的意思是说，你现在该有块手表了，爸妈说要给你买，你拒绝了；让你自己买，你也坚决不买。一家人都想让你体面一点，这个要求也不过分吧？就是佩轩，也不会不支持你买块手表。你现在应该是个时尚女孩，连个手表都没有也说不过去。你如果答应买块新表当然更好，如果你嫌新表有点张扬，我这里有一块旧表，不过也不错，是进口的，戴着也不丑。你刚才也说了，需要帮助还拒绝帮助，那是小气，我希望你不要那么小气，好不好？秀秀。”

文秀愣住了，也忘了打毛衣了，不过二嫂的话她都听进去了。她突然想起来了，二嫂说的那些大气小气的话，是佩轩要去上大学时候，拒绝文秀为他花钱，文秀心平气和地给佩轩讲这一样的道理，佩轩最终乖乖服从了她。报应啊，就好像文秀刚刚用这样大气小气的说法说服了佩轩，现在二嫂用同样的说法也把她说得哑口无言，恐怕最终她也得乖乖服从二嫂的安排，接受二嫂送给她的手表。她实在有点不甘心，可是也无可奈何。

她温柔地对二嫂说：“二嫂，谢谢你，我考虑考虑吧。”她纵有一百个不愿意，也没法说出来，没法直接拒绝二嫂。

她俩又随便说起了许多其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