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女子岂可居庙堂？

“来，霄儿，快过来，这是你的小侄子，今年八岁，你你还没见过吧。”

顾凌霄刚进入饭厅门，便被祖母招呼了过去。

“昌儿拜见姑姑。”

眼前奶呼呼的孩子，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乖巧的向她行礼。

“荣昌竟也这么大了，初次见面也没有准备，这个坠子送你。”

顾凌霄离家出走的时候，只是听说二叔有个儿子，那时候才两岁不到，因着两家的关系，她从未见过。

清风知道自家小姐没有带东西在身上的习惯，赶紧从掏出一块玉佩递过去，她一直跟在夫人身边，向来做事妥帖，知道顾凌霄早晚都要见府上这位小少爷，就一直备着。

“多谢姑姑，昌儿很喜欢。”

晚膳的餐桌上，一桌人围坐在一起，满桌子的美味佳肴，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可顾凌霄心里却满是酸涩。

“霄儿，尝尝这个，在边关是不是吃得不好，你看你瘦的，快，多吃点，这都是你以前爱吃的。”

顾老夫人一脸慈爱的给顾凌霄夹着菜，他们顾家长房如今就剩下这么一个孙女，多年未见，心里是又欢喜又难过，恨不得把所有好吃的都夹到顾凌霄的碗里。

“祖母，您也吃。”

顾凌霄看着碗里堆满的菜肴，心里也感到身边人散发出的善意，只是太久没有家人相伴，她有些不知如何和这些家人相处。

“你祖母天天在家诵经念佛，祈求你能平安，如今你能安好归来，她老人家也可安心了。”

“虽然大哥已不在，二叔以后会努力撑起这个家的，家里你尽管安心。”

顾长卿一脸笑呵呵的说着，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心情甚是愉悦。

顾凌霄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接话。

“霄儿，你二叔的意思是我们也是顾家的人，之前府中无人，你二叔就想着来侍奉母亲，你放心只要有我们在，肯定会把母亲照顾好的。”

柳兰芝看着顾凌霄没有说话，赶紧又接过话说道。

“霄儿，这些年你们都不在，多亏了你二叔在府上照应，自从有了荣昌，他倒是稳重了不少，再不是从前那个混不吝的样子。”

看顾凌霄一直没说话，顾老夫人开口解围道。

“有二叔照看家里，我自是放心的，辛苦二叔。”

顾凌霄看着一直乖乖吃饭的顾荣昌，心里也释怀了许多，她知道这个家终究不再是自己的家，她能感受到那份小心翼翼。

但他们终究是一家人，顾凌霄在心中想着。

她不喜欢言不由衷，所以她沉默，但却又不能一直沉默，这丰盛的饭菜，却让她吃的食不知味。

第二日朝堂之上，关于封赏之事议论纷纷。

“圣上，此战能打赢是实属不易，顾老将军一家戍守北境数年全家都战死沙场，如今就剩一女，圣上当重赏才是。”

镇国将军林墨朗声说道，自己的兄弟已经故去，他要为这个侄女多争取些。

“圣上明鉴，顾凌霄替父征战多年，如今归来，自是要好好安顿，顾将军为国常年征战，如今战事平息，自当是为顾将军寻一好儿郎以告慰顾老将军的在天之灵才是。”

太傅车君迁躬身出列，他语气是从容不迫，话语是理所当然。

“圣上，如今两国议和，战事暂休，顾将军功不可没，也该让其回归家中，选配良缘，过正常相夫教子的生活，以后自是由我们天启的儿郎保家卫国。”

底下群臣纷纷应和，言辞恳切中却带着些傲慢和不屑。

虽然各世家之间平日也多有不和，但在这件事上，他们却是不谋而合，京都不管是职位还是兵权都牢牢把控在世家手中，是断然没有顾凌霄的位置。

虽然顾凌霄战功卓绝，但是毕竟是女子，之前顾老将军在，顾家也一直在外征战，朝中虽有微词但都被陛下压了下去。

古往今来，哪有女子列朝堂的先例，如今若是给顾凌霄封了官，女子为官，怕是有违纲常，作为太傅，车君迁势必是要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况且顾家一直执掌北境边关数十万兵马，也是时候换人了，否则人心所向，万一被人拉拢利用，对朝局不利。

“赐婚？卸甲归家，怎么，我朝就是这么封赏立下战功的将士的吗？”

林墨朗实在听不下去，一声冷喝，厉声质问。

“丞相，你可有话想说？”

“顾家三代皆为天启殉国，如今只剩一个独女也继承了顾老将军的遗志，不如让其承袭爵位，以示圣恩。”

被点到名字，丞相牧席远出列躬身行礼缓声说道。

“顾爱卿，可有所求，尽可说来。”

“作为圣上的臣子，臣所做一切都是应当，不敢有所求，但凭圣上做主。”

顾凌霄朗盛回道，议论声又纷起，顾凌霄敛着眉，转身目光凌厉的扫了一眼，众人朝堂霎时一片寂静。

这些人明里暗里都是瞧不上她的话，那就日后别怪她不手下留情。

“端王，你怎么看？”

由丞相和太傅代表的两人已经开了口，其他人便只是如同摆设一样站在那里，萧怀彰看着就心里气闷。

“陛下，顾凌霄作为我天启的将军，为国征战，如今立了战功，自然是要论功行赏，臣觉得，此次顾凌霄凯旋而归，应依礼重赏。”

看出圣上脸色不悦，又指明问向自己，端王很清楚该自己说些什么。

以顾凌霄的战功，依礼而论，封侯拜将自是理所应当，他向来是讲究公平之人，不会偏颇于那哪一方。

“圣上，此举于理不合，我朝素未有女子为官之先例，且男女大防也不可不尊，不如赏赐府邸银钱，以示隆恩。”

闻言礼部尚书陆起出列说道，他觉得让一个女子承袭安国公的爵位，不合乎礼法，更别说位列朝堂，更是万万不可之事。

“圣上，顾凌霄虽为女子，但战功卓卓，如今朝中正是武将匮乏，用人之际，臣恳请圣上三思。”

镇国将军林墨朗听闻再次出列着急的说道。

“好，说得好，是该好好封赏，李德顺，宣旨吧。”

萧怀彰轻笑一声，眼神扫过下面的一众大臣，神色各异，深知那些人没几个与他同心。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顾凌霄为国征战，功在社稷，功绩斐然，特封平北将军，赐食邑一千户，将军府邸一座，黄金千两，其余将士敕封赏赐由兵部宣读下发，钦此。”

“臣，领旨，谢陛下隆恩。”

顾凌霄此战立下大功，顾家又是一门忠烈，怎么着也该官拜大将军，封万户侯，以示恩宠。

如今竟只是得了一个虚名，赐宅赏金，正常人肯定会心有不甘，虽然贵为女子，战场厮杀那么多年，总该为自己争一争。

顾凌霄出列领旨谢恩，神态自若，脸上看不出悲喜。

“顾将军奔波数月归来，自是需要好好休整一番，待朕细细思索，寻出合适位置，再做定夺。”

“谢陛下体恤，臣定好好休整待命。”

这番话不同的人便听出了不同的意味。

毕竟此次顾凌霄确实是立了大功，又统领戍北军三年多，而且甚得军心，若直接遣其归家自是不妥。

圣旨一出太傅和丞相皆微微皱眉，朝中之事向来由圣上与丞相商议拟定。

但作为一直在萧怀彰身边辅佐的太傅，作为京都众多世家的代表，这道圣旨太傅车君迁确实不知，还以为今日只是走个过场。

看着高坐殿堂之人，几道目光看向太傅车君迁，一时间心境各异。

虽然提前不知，但这道封赏却也让众人满意，不禁心中暗想圣上果然擅长拿捏人心，这么一个得力武将，只因为其是女子便被弃之不用，他也甚觉可惜。

太傅还以为圣上会重用顾凌霄，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安排，如今京中东南西北四营的护城军有三家都在他们一派手中，城中的禁军也多数掌握在世家子弟手里。

他一直都知道圣上想要收回兵权，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他以为此次圣上会直接给顾凌霄兵权，所以先发制人，断其后路，一个女子若嫁了人便不足为惧。

他暗自思索，一定要阻止顾凌霄入朝，不管是动了谁的利益，都会引来麻烦，这些个世家子弟，只要自己的利益受到一点损害，就要来烦他。

林墨朗心中只剩下悲戚，满朝文武，怕是忠心为国的寥寥无几，只可惜，自己人微言轻，无法为这个侄女争取到她该得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