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话说这穷医馆所在之地当真是偏僻陋巷，别的不说，就说这屋子，真的是狭小昏暗，宛如一个灶一般，逼仄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屋子就别说跟宫里阿大他们住的屋子相比，就是张侍郎府的奴府也不比这个差。

不过这间屋子虽然简陋逼仄，但却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而且还有一股檀香的香气。

这香气与张家父子身上的味道很像，想来这就是张家父子平常休息的地方了。

我与老人进了屋子，阿二便张罗着吃食茶水。

幸而这马车上备得有上好的碳、茶叶和烛火，不然在这个地方，怕是连茶叶都找不到。

不多时，原本昏暗的房间变得明亮，阴冷的房间里面变得暖和，屋子里面还飘散着茶水的香气。

我与老人喝了茶吃了糕点，我有些慵懒的靠在椅子上，这椅子劣质，坐来坐去都不舒服，后来还是阿大拿来了一个靠枕，我才舒服一点。

老者看着阿大尽心尽力的伺候在身旁，倒是十分的意外，说道：“看来这世间的传言都做不得真啊。”

这话倒让我有些好奇，问道：“什么样的传言，说给我听听。”

“倒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传言，不过就是七殿下冲冠一怒为红颜，千秋殿下除了会哄七殿下欢心，不过就是草包一个这些罢了。”

这话让我有些无语，白了一眼老人说道：“这种鬼话你难道也信？”

老者见我白他一眼也不恼，又笑着说道：“起初只信了一半，刚才看到你的时候是全部都信了，就千秋殿下这倾国倾城的脸，根本不需要需要哄别人开心，只要站在那里，别人看着也赏心悦目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屋子没窗户不通风，还是老人的恭维让我内心羞耻，我总感觉有些气闷，坐着又有些不舒服

我试着自己调整了一下垫子的位置，但坐着还是难受，便随意的瞥了一眼阿大。

阿大见了，自然知道我的意思，忙不迭就趴了下来，给我做脚垫。

有了阿大这个脚垫，一下子就舒服多了，可惜春雨因为冬衣的事情不能跟出来，不然我也不能坐都坐不舒服。

阿大给我做脚垫，与我而言倒是稀松平常法小事，老者见了，倒是有些愕然，说道：“前些年在北境军营，跟王爷喝酒的时候，这阿大就在旁边护卫，武功虽是二流，但却狂的厉害，没想到今日竟然也愿意给人做脚垫了，千秋殿下真是有些手段啊。”

脚下的阿大听了这话，也是不自觉动了一下，这一动，又让我不舒服了。

我身上不痛快，也是狠狠的踹了阿大一脚，笑道：“万事都是别人心甘情愿的，我又没有收买或者威胁他，谈什么手段。”

老者不置可否，只是点了点头，说道：“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听闻天枢那小子竟然把自己那独创的功夫都教给了你，殿下还给他取了个什么白鼠神功，天枢竟然也没有生气，想来也是自愿的。”

“你还认识天枢道长。”我有些惊讶，问道，“你到底是谁？”

“殿下当真不知道我是谁？”老者见我这么问，也是怀疑的说道。

“我养于高墙之内，又久居深宫，着实对江湖上的事情不甚清楚。”我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说道，“再说了，我教养七殿下也是很不容易的，即使我们见过，忘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老人见我不像说谎，便说出来自己的身份，“碧水无衣。”

“碧水无衣？”这四个字很熟悉，但是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

地上的阿大见我想不出来，便小声的说道：“碧水无衣李清寒李大侠。”

得了阿大的提示，我立马就想起来眼前人是谁了，高声道：“天下第二。”

我说出这四个字，立马就后悔了，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李大侠肯定很介意这四个字。

我想了想还是要补救一下，又说道：“绝世高手，侠义无双。”

“哈哈哈哈，殿下不必紧张，我不敌镇北王是事实，只是武林中能人辈出，德行出众的更是如过江之鲫，我可担不得天下第二侠义无双这几个字。”

这人如果不论立场，确实是个妙人，我与恭亲王的冲突已经结束了，自然跟李大侠也不会有什么冲突，李大侠见我做的皆是侠义之事，贫苦百姓收益良多，对我也是十分亲近，咱们聊起来也是笑声连连，一时间融洽至极。

我与李清寒说着话，两个看着七八岁的孩子睁着大大的眼睛走了进来，嘴角扬起来就像是弯弯的月亮一样，看着甚是可爱。

两个孩子是孤儿，自然是不懂规矩的，也不管我跟李清寒聊的正开心，看着大一些的孩子便递上茶来，说道：“殿下，这茶是我们馆主特意做的，可升阳气，防风邪，殿下可要多喝一些。”

另外一个孩子又说道：“这是我亲手煮的。”

我端起有些黑糊糊的茶杯，有些不适，这人啊就是由奢入俭难，以前我可不是这样子的。

拿起茶盖，一股药香扑面而来，我仔细的闻了闻，说道：“有薄荷、金银花、莲叶，闻着不错，挺想的，谢谢你们。”

说完我就假意的喝了一口，便趁两个孩子不注意，将茶杯递给了阿大，让阿大喝了个干干净净。

两个孩子并没有看到我的小动作，只是听我说出了其中药草，对我更是崇拜，一个孩子说道：“殿下当真是博闻强识，竟还精通通医道。”

“你这不是废话嘛，殿下博古通今，没有什么不是殿下不知道。”另一个孩子说道。

这两个孩子的彩虹屁，就像是在上一个世界当老师的时候一样，那些孩子也是对我无脑崇拜，觉得我就是世界上最厉害最聪明最能干的人。

我又假意端起另外一杯茶来，喝了一口，说道：“好喝，辛苦你们了。”

“我再去给殿下拿一碗来。”一个孩子说完就连忙要跑出去。

我连忙阻止，说道：“这世间的事情皆不可过度，这两杯就极好了。”

“谢殿下教诲，我记下了。”

“殿下说了什么，你就记下了。”另外一个孩子不高兴的说道。

“殿下说的每句话我都记下了。”

“殿下说的我也记下了，又不是只有你记下了，马屁精。”

眼看两个孩子就要吵起来，李清寒笑着说道：“这茶怎么没有我的啊？”

两个孩子白了李清寒一眼，眼神中全是嫌弃，一个孩子说道：“老乞丐，让你待在屋子里，就已经是殿下天大的恩德了，你怎么敢说出这种不要面皮的话来。”

“说得对，就该把你赶到外面熬药，免得让你熏到殿下。”

两个孩子嫌弃之意溢于言表，但李清寒听了也不恼，只是笑着说道：“咱们三人可是一起要过饭，我还帮你们打过恶犬，难道不比你这第一次见面的殿下亲热些，还是说你们也见利忘义，看到殿下有钱有势，就忘了咱们之间的情谊了不成。”

“你别来这些激将法，我不吃这一套。殿下是为天下穷苦百姓计，这是大义，咱们之间那点情谊怎么敢来比的。”

我见两个孩子越说越离谱，怕他们惹恼了李清寒，到时候不好收场，赶忙打圆场说道：“快去给李大侠送杯茶来。”

两个孩子见我说了话，也不再多言，只是高高兴兴的出去端茶去了。

见着两个孩子一走，李清寒满眼慈爱的说道：“这两个孩子的父亲乃是读书人，久不中第，就在一个富商家里面坐馆，这两个孩子就跟着他们父亲读些书，算得上有些天赋。”

“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我饶有兴趣的说道。

“他们一家皆是良善之人，又对我有恩德，我在京中又没有别的朋友，自然时时去看望他们，但是只是远远的看着，所以两个孩子并不认识我。”

“既然有你时时照拂，这两个孩子怎么会沦落到要饭的地步。而且你说他们父母是极良善的，断然不会违法乱纪，即使有人陷害他们，凭着恭亲王的本事，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我这话只是好奇，随意一问但却见李清寒眼神自责，全是内疚，说道：“我性子懒散，去的不勤快，况且那个时候又常有贼人刺杀恭亲王，我必须时时护卫在侧，等我再去看他们的时候，就已经成了孤儿。”

我没去深究这两个孩子的父母是怎么死的，但是我知道且不说恭亲王的权势，单是李清寒的武功，害死两个孩子父母的人的坟头草至少都得换了三茬，当然前提是这些人有坟头。

“这两个孩子也算的上是我平生所见天赋最好的人。”李清寒说道，“若是习武，只要勤学苦练，武学成就断然不在我之下。”

这话让我有些愕然，李清寒已经是天下公认的第二用剑高手，若是等镇北王一死，这两个孩子岂不是就是天底下第一用剑高手。

我正在暗自心惊，又听见李清寒说道：“这些倒也罢了，只是这两个孩子心性，也是世间少有，若是别的孩子，家破人亡又沦为乞丐，不是软弱可欺就是阴狠毒辣，怎么还能这么直溜的长成这样子。”

两个孩子我第一次接触，但是刚才敢面对强权据理力争就是极为不错的。

我对两个孩子十分欣赏，但也知道，这种人最是活不长的，便说道：“可是不知变通，明知不可敌而敌之，傻的不是一星半点。”

“两个孩子还小，以他们的天赋，大些了自然就不会这样子了。再说了明知不可敌而敌之，这才是真正的侠义，千秋殿下难道不是嘛？”

我是知道李清寒的为人的，这些事情跟他说不通，便也不跟他争论，只是笑了笑喝了口茶。

就在这时，两个孩子端着茶水进来了，哐当一下放到李清寒面前，大声说道：“你的茶来了，快喝。”

李清寒喝了一口，故意调侃道：“这茶不好喝啊，你们该不会是往里面加了料吧。”

“你这种下里巴人，哪里懂喝茶，喝水都不能给你喝烧开的，你都不习惯，你就只配喝那阴沟里的才是。”

我看着他们斗嘴还是很有意思的，我当老师的时候也喜欢这个逗孩子，不过我是孩子的角色，那些学生被我逗的那是又气又爱。

“拿钱。”一个孩子伸出手理所当然的说道。

“什么钱？”李清寒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当然是茶钱，你这人真有意思，谁喝茶不给茶钱。”

李清寒抖了抖衣服，耍无赖的说道：“没钱。”

一个孩子见李清寒耍无赖，也是一把夺过已经喝完了茶的空茶杯，恶狠狠的说道：“没钱喝什么茶。”

“你们两个现在是攀上千秋殿下这棵高枝了，也不想着带我一把，反而喝杯茶还要找我要钱。”

李清寒说这话的的表情，看着着实可怜，我一下子没忍住，噗嗤笑了，说道：“李清寒看着不像是有钱的样子，不如把碧水剑法教给两个孩子抵账得了。”

两个孩子听我这话，也是以为我当真了，忙说道：“殿下误会了，我跟老爷爷是认识的，平日里相互挤兑习惯了，并不是真的要钱。”

我也没有理两个孩子，只是直勾勾的看着李清寒，说道：“李大侠反正也没有传人，不若把你的碧水剑传给两个小娃子，也好让他们日后有自保之力。”

这话李清寒有些呆住，一时间只是低头沉思，也不言语。

见状，我也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两个孩子，说道：“两个孩子天性良善，再大些医道大成，断然不会偏安一隅，而是行走于世间去救治更多穷苦百姓。”

李清寒听了我这话，眼神中全是骄傲，我见状，叹了口气，又说道：“江湖有多险恶，李大侠想来是比我清楚的，若是没有高绝的武艺傍身，只要入了江湖即是老天爷保佑，要不了多久怕是也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吧。”

李大侠有些犹疑，但我不知道他为何犹疑，我只能静静的等待着他给我一个答案，可能是我想要的答案，也有可能是我不想要的答案。

不过这些答案并不重要，毕竟我也是只是给两个孩子求个技艺傍身罢了，若是不成，镇北王府多的是武学，虽不能跟这碧水剑相提并论，但让两个孩子有自保之力，却是不难的。

话说李大侠到底游艺什么，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