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料敌在先

“大人，这条巴蛇，不会是有人故意养在这里的吧？”

朱全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双小眼睛忍不住四下打量，生怕下一秒，养巴蛇的神秘人就会从斜刺里冲出，将他们全都给杀了。

光是这条巴蛇就有着周天境的实力，养它的人得是多强？

而且那人将巴蛇养在这个地方，又用血天矿作饵，明显是在引诱修行之人前来，以身饲蛇。

这样的行径，比吃人修行好不了多少，是朝廷和巫院严令禁止的！

如果这条巴蛇真有主，那人肯定不希望事情败露！

而要保守住一个秘密，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将知道秘密的人全部杀尽。

商陆看出了朱全的紧张，也知道他在担心些什么。

这条巴蛇，确实透着蹊跷。

就是不知道，它是从某个御兽修士的牧场里，逃出来的试验品呢，还是真有人故意将它放在了这个地方，就是为了让它用血天矿骗人来吃，一如之前在云华山里，掠人养蛇炼蛟的仇海山？

在猜测着巴蛇来历的同时，商陆低声安慰：“别紧张，养巴蛇的人没在左右，便是能在第一时间收到死讯，也没有这么快赶到。”

话是这么说的，可商陆操控的纸人，却在这一刻，明显地加快了拆解、分割巴蛇的速度。

必须要加快速度。

哪怕活儿干的糙点，也无所谓。

朱全见状，也赶紧朝着求盗们吼了一声：“动作都快点！一个个的，连纸人都比不过，不觉得害臊吗？”

回过头来，他又压低了声音问：“大人，要将这事，通报给固陵郡的人吗？”

“不可！”

商陆都还没有开口，杜风和屠罴就齐齐反对。

他们激动的态度，让朱全有些惊讶：“为何不可？”

杜风也压低了声音：“朱大人，你就没有想过，万一养巴蛇的人，就是固陵郡的高官大巫、世家大族？我们这一通知，岂不是自投罗网，惹火上身了？”

“啊？这……”

朱全闻言一惊，神色骤变。

他想说应该不可能。

但是作为贼曹署的贼曹吏，他见过太多官匪勾结、知法犯法的事情。

深知在利益面前，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至于杜风和屠罴，更是经历过云华山的事情，所以很清楚，在这个世界上，为了修行，有的是人愿意铤而走险！

就像是当初的仇海山一样！

吃人修行这种事情，明面上确实是被禁止了。

但在私底下，在暗地里，却一直存在。

顶多是换了种方式方法，披上了一层掩人耳目的外衣。

做这些事情的人，明面上甚至是一副道貌岸然、德高望重的模样。但他们背地里做的事情，让邪修看到了，都要自叹不如。

“朱大人，我给你说，当初在洛水县里，就出过这事……”杜风嘴快，小声将仇海山的故事，简单的向朱全讲了一遍。

朱全听完，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仇海山隐瞒秘境、掠人炼蛟的行为，对于白邑郡巫院来说，是一大污点。

所以仇海山的案子，没什么人知道。

便是郡府这边，也只有郡守、郡尉等寥寥数人，有资格知道详情。

下面的各级衙门、官员，则是完全不知道有这个事，包括贼曹署也不例外。

朱全是个聪明人，哪怕杜风讲的很含糊，他也瞬间听懂了。

随后神情严肃的对商陆说：“大人，刚才是我考虑不周，此事确实不能通知固陵郡。”

这个事，根本不需要朱全提醒，商陆早就有了打算。

“通知还是要通知的，但不是现在，否则会让我们陷入危险……等回到了白邑郡后，我再找机会通知。”

真要通知，还必须得匿名，不能让养巴蛇的人，知道这个事情是他干的。

商陆可不认为，凭着他周天入门的修为，就能抵挡得住养蛇人的报复！

这个要命的功劳，还是不要的好。

商陆忽然有些后悔，刚才他就不应该急着找白凌虚帮忙。

好在他没有对白凌虚讲实话，否则事情会更加麻烦。

商陆一边琢磨着应对之法，一边将带着编号的蛇皮递给三娘，让她吞到肚里。

随后对朱全、杜风和屠罴，正色提醒：“这件事情，烂在你们的肚子里，谁也别往外说。谁要是走漏了消息，不仅会给你们自己惹来杀身之祸，还会殃及亲人，祸及大家！”

三人立即保证：“大人放心，我们知道好歹，一定守口如瓶。”

商陆又看向了忙着拆解巴蛇的几个求盗。

不用商陆开口，朱全立马心领神会，低声说道：“他们不知道编号的事情，我也会叮嘱他们，让他们不要泄露巴蛇的事。”

商陆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三人也去帮忙拆解巴蛇，好尽快的离开这里。

朱全、杜风和屠罴领命，加入到了拆解的队伍中。

虽说这些人，一个个都赌咒发誓，不泄露秘密。

但商陆知道，只要有巫师对他们释放术法，就能从他们嘴里掏出秘密。

现在商陆只能盼着养蛇的人，不要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他们。

“可惜我不会**咒之类的巫术，否则给杜风他们下个咒，改变他们的这段记忆，就能省事许多。”

商陆遗憾的叹了口气，但下一刻，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诶，等等……虽然我不会**咒，但我这里也有一个惑人心智，乱人记忆，颠倒黑白的手段啊！”

之前除掉骗人的讹兽，商陆不仅是吃了美味的讹兽肉，得了一条巧舌。

还从讹兽的宝库里，搜到了一本名家的《诡辩术》。

《诡辩术》是名家下面诡辩流派的必修法门，修炼到厉害处，不仅可以颠倒黑白，还能扰乱世人三观，歪曲善恶。

商陆在得到了《诡辩术》后，曾有过研习。

倒不是说，他想要扭曲别人的三观，而是方便以后要再遇到了名家的诡辩士，能够更好地应对。

唯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虽然商陆对于《诡辩术》的掌握不深，但他现在要做的，也不是颠倒黑白、扰乱三观。

他要的，只是改变一小段记忆。

凭着《诡辩术》和巧舌，以及杜风等人对他的信任，应该是不难办到的。

更不要说之前与巴蛇的交战，杜风他们并没有直接参与，只是在远处遥望。

这里面就有太多的操作空间，可以一点点改变众人的记忆，最终让与巴蛇有关的记忆，彻底变样。

商陆飞快将《诡辩术》的技巧回忆了一遍，然后便加入到了拆解巴蛇的队伍中。

只不过，他一边拆着巴蛇，一边还鼓动巧舌，运用《诡辩术》，对众人进行洗脑，一点点改变他们对巴蛇的记忆。

见商陆亲自下场，众人动作又加快了许多。

再加上巴蛇本来就被拆解的七七八八，于是很快就被彻底分割干净。

只剩下了一些被污染，不能用的烂肉、皮骨，扔进火堆里，焚烧净化。

处置完了巴蛇，商陆将种种痕迹收拾妥当，便招呼朱全、杜风和屠罴等人，骑马离开。

在这个过程中，商陆的舌头一直没有闲着，翻来覆去讲述着遇到巴蛇的经历。

杜风等人时不时还会纠正商陆，说他讲错了。

然而，每每遇到这种情况，商陆就会用非常认真、非常确认的口吻，把“错”的记忆再讲一遍。

他认真、确定的模样，搭配上巧舌和《诡辩术》，让杜风等人忍不住怀疑起了自己的记忆。

随着商陆滔滔不绝的讲，翻来覆去的讲，而且讲的斩钉截铁、非常确定。

众人对于遇到巴蛇的这段记忆，渐渐变的模糊、混淆。

继续这样下去，要不了几日，他们就会接受商陆灌输的新记忆……

名家的诡辩者，连黑白曲直都能扭转。商陆只是改变一小段记忆，要是连这都做不到，也是白瞎了他那条巧舌。

真当这灵巧的舌头，只能去做富婆快乐舌呢？

三娘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临走之际，三娘鼓动阴气，吹起了一股强势的阴风，对整个山头，进行了最后一次善后。

做完这事，她方才收起筒子幡，踏着阴风去追商陆。

商陆骑在纸马上，还在鼓动巧舌，滔滔不绝的讲着遇到巴蛇的经历。

时间转眼来到了第二天。

傍晚时分，有两个穿着黑色巫袍的人，出现在了巴蛇盘踞的山头。

他们到了地方，环顾一圈，脸色齐变。

“不好！”

两人身形一晃，瞬间出现在了巴蛇本该存在的地点。

这里已经没有了巴蛇的踪影。

有的是一片片被摧毁的树林，被撞碎的山石。

此外，还有一个燃烬了的火堆。

其中一个黑袍巫师，大步走到火堆前，伸手抓出了一团烧成焦炭状的蛇肉。

“是巴蛇的肉！”

“巴蛇真被人给杀了！”

两个黑袍巫师的脸，都隐藏在了袍帽里，让人看不真切。

但是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愤怒，却是宛如实质。

强大的气场，将火堆瞬间压塌，连灰尘也一并遭到镇压，没有飘荡。

伸手入火堆的那个巫师，将手中烧焦的蛇肉，一把捏成了灰。

随后一撩巫袍，滚滚巫气如同触手一般，从他的身体中飞出，张牙舞爪的卷向四面八方。

让他看上去诡异古怪，不可名状。

另一个黑袍巫师也没有闲着，祭出一只招魂幡，口中飞快念诵咒语，刹那间阴风大作。

一刻钟过后，释放巫气触手的黑袍巫师，率先终止了法术。

他的情绪不仅愤怒，还多了些惊骇：“是什么人杀了巴蛇，居然丝毫线索都没有留下……”

随即扭头，看向同伴：“怎么样，有招到巴蛇的魂魄吗？”

“没有。”

招魂的黑袍巫师，收起了阴风与招魂幡，摇头说道：“巴蛇的魂魄，要么被掳走，要么就是被摧毁。”

另一个黑袍巫师咬牙切齿的爆了句粗口，从怀里掏出一只玉蝉，摩擦了几下后，飞快汇报：“巴蛇被人杀了。”

玉蝉翅膀抖动，发出了一道古怪的人声。

“什么时候被杀的？被什么人杀的？它的血肉和灵宝呢？”

捧着玉蝉的黑袍巫师，小心翼翼的回答：“具体死亡时间不清楚。我们今天例行过来查看巴蛇的情况，到地方才发现，整条巴蛇都不见了踪影。地面上，只留下了一个火堆，但已燃烬，没有了温度，无法以此判断出大概时间。

而且杀巴蛇的人，十分狡猾且谨慎，将现场处理的非常干净，没有丝毫线索留下。

我们查看了现场的情况，几乎都是巴蛇造成的破坏痕迹。

要么是那人的实力，比巴蛇强出太多，只用一击便破了巴蛇坚固的石鳞，取了它的性命！

要么就是那人的手段离奇，不仅能够抹去他的气息，还能抹去他的战斗痕迹。

另外巴蛇的魂魄也不见了踪影，怀疑是遭掳走或镇杀。”

玉蝉安静了片刻。

对面那人，似乎陷入了沉思。

过了小半刻钟的功夫，玉蝉才重新抖动翅膀，传出人声：

“查！看这一个月里，都有什么人去过蟠龙谷！灵宝和血肉，没了就没了。但要是我们做的这个事情被发现，麻烦就大了。到时候遭殃的，可不是一两个人，而是我们整个家族！”

两个黑袍巫师对视了一眼，汇报道：“我们来的路上，在龙门镇里歇脚时，听说前两天有一群官差到过那里，领头的人是个巫官……另外前段时间，还有人在龙门镇里传播谶纬，怀疑是别国的密谍。”

“立刻去查这两批人，同时还要查其他到过蟠龙谷的人。”

玉蝉中传出的声音，在这一刻极为严厉。

“一定要找出杀了巴蛇的人！他要是不知道我们的秘密，倒罢了。要是有所怀疑，务必干掉，以绝后患。”

两个黑袍巫师齐声领命：“是，我们这就去查！”

玉蝉继续传出人声：“巴蛇那么大一条，想要将它整个带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么是伪装成商队，要么是有袖里乾坤一类的巫器。前者，你们让周边衙门配合，设卡盘查。后者，我派人把嗅宝给你们送去，它对这类巫器，最是敏感。”

两个黑袍巫师闻言大喜，急忙对着玉蝉拱手道谢，也不管对面的人，能否看见。

玉蝉停止了抖动翅膀，不再发出声音。

即便如此，两个黑袍巫师还是保持着躬身肃立的姿势。

如此过了好一会儿，确定玉蝉真的不再传音，他们方才直起了身子。

两人略作商议，随后各自掐动巫诀。

一个掀阴风，拔地而起。

一个化作黑烟，腾空飞走。

就此分头行动，展开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