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喜欢的事物【黑】

洛慕怀里抱着虚弱的橙子，已经难掩心中的悲伤了，他手不住地颤抖着，泪水顺着脸颊簌簌流下。

【你说过要代替一昕陪在我身边的···现在为什么，为什么···我还要和你走过绿色的森林，去看到尽头蓝色的海，我说要把海染成橙色。你笑话我，说会等我实现它，现在，你要离我而去了，还怎么看我给你的那个橙色的海啊！】

与洛慕的悲伤相对，橙子显得十分平静。胸口、腹部以及四肢的血在不断地涌出，洛慕想尝试用黑箱止血却无济于事，毕竟他自己也遍体鳞伤了。

橙子用最后的一丝力气向洛慕告别：【一定···一定···咳咳，不要忘了橙子。让我永远活在你的心里。我不会离开你的···你看，橙色的海不就在这吗···能陪你走到现在，我已经···很幸福了···】

抚摸着洛慕的脸颊的手悄然滑下，洛慕怔怔地看着这一幕，那一秒对他来说如一世纪的漫长，像是一切从有到了无，昔日的回忆，像是幻灯片一样在我的眼前略过。她的笑容，她的黑黑的长发，她生气时嘟哝的小嘴，喝醉时鼓红的脸颊，以及现在地上的鲜红的血液，都随着她眼睛的闭上，尘封在了另一个世界。哗哗的波浪冲刷着海滩的细沙，落日余晖洒在海面上，让橙子的离去带上了一丝暖色。而洛慕抱着橙子的尸体，陷入了黑色的深渊。

【创造一个所有人都会死亡的世界！】死去的声音再次回响在洛慕的耳畔，到了能引起耳鸣的程度。苏在临死前所传达的东西，洛慕渐渐理解了。

时间回到洛慕和橙子初见那天。

【那个就是你女儿吗？还真是个冰霜美人啊。】

参加完影山宴席后的翌日，洛慕和一昕再次为了先前提到的影山橙子来访。

果然，如人偶般白净的身体，披着一袭单薄的白色浴衣，突出了发育姣好的身体曲线，乌黑柔顺的长发至披腰间，浴衣下摆岔开，看到她的纤纤小腿，一双玉足点了点池水表面，然后把整个身体都浸到了池子里，颜色鲜艳的鲤鱼在她的身边游弋，她把嘴放到水面以下，噗噗噗地吹着气泡，两只脚相互叠着，拨弄着池地的鹅卵石。看到父亲影山须贺以及洛慕一行人走进庭院也毫不羞涩，也完全没有理睬他人的意思，只是双眼无神地盯着自己吹出来的泡泡。

一昕站在池子上的小木桥上，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而洛慕尽量回避她的眼神，随意欣赏着这园中风景。

影山须贺说话了，【橙子，爸爸来看你了，最好还是不要在池子里泡太久，毕竟是冬天···】

【嗯。】

洛慕听到了如此轻柔又动听的声音，像是新春家燕的初鸣。逐渐明白了影山须贺先前的形容。

【爸爸今天有朋友来访，也想介绍你们认识认识，这位年轻的先生是洛慕，而他身边的这位小姐叫洛一昕，他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也许你们可以好好聊聊。】

【嗯。】

【如果可以的话，以后洛慕先生就代替爸爸照顾你了。】

【嗯。】

还是简单的回答，她的回答还是只有一个字，却让洛慕觉得不可思议，让他情不自禁地把头转向这个叫影山橙子的少女，整个对话几乎只是影山须贺的独角戏，却在这几分钟内确定了一个事实。影山橙子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要和洛慕他们一起生活。面对一群不曾相见毫不了解的人。也不确定之后会有怎样的旅途。她却这么轻易地接受了。一个简单的回答，一个简单的字眼，洛慕不清楚她是否有过什么考虑。听着他父亲的话，她一直很平静，语气也没有波澜，感觉她的心也是，就如这池子水，只是静静地倒映着天空。

【另外，你弟弟退一也是一样，爸爸现在过去和他说明情况。】

【嗯。】在影山橙子简短地回应后，影山须贺就离开了。让人感觉他并不是像他自己口中说的那般爱自己的女儿。或许这就是做父亲的局促无措吧。只是现在的洛慕不会懂这些。

挥手告别后，洛慕和一昕从桥上下来，走到了她的背后，她正浸泡在池子里，这是个非常浅，又十分清澈的池子，底下和四周都是鹅卵石，池上有一座典雅朴素的小木桥，池中随意的有光滑的巨石探出水面，还有一个小竹筒子，不一会就有水注入池中，竹筒左倾右倾，发出阵阵的声音，旋律看上去单纯而缓慢，无限地往复下去，紧张高涨，然后一下子释放，低沉的声音在告知时光的流逝，使人越发感觉到庭院的寂静和时间的漫长。还有些许不知名的水草，还有几尾鲤鱼在游弋，而影山橙子则背靠着池边，面向着池子对面的松树。继续吹着她的泡泡。

一昕在她身边蹲下身子，和她开始聊天，对她重新自我介绍了一遍，又说了箱庭的话题，她都只是，嗯，嗯地回答，有时甚至毫不理会。

一昕有点无奈，但继续积极地找着话题，

【橙子，叫你橙子酱好吗，你就叫我一昕姐姐，以后要一直生活在一起。我们要好好相处哦，那个大家庭里还有很多人，各式各样的人，大家都是很善良很好相处的温柔的人。马上就可以介绍给你认识了！】

【嗯。】

【橙子酱的域能是什么可以跟姐姐说吗？这样我们也能更好地帮助你。】

【期待，鱼说。】

【诶？】一昕听到橙子说了这么多话，兴奋都写在了脸上。她用手肘戳了戳洛慕的腿，露出很骄傲的眼神看着洛慕，又向橙子嘟了嘟嘴示意洛慕也和她说说话。

期待···虽然橙子似乎没有回答一昕关于域能的问题，但她这是在说此刻自己的心情啊！等等···鱼说？

洛慕只好把自己的眼神从四周的景色中收了回来，脸颊带着红晕地看看橙子毫无防备的脊背又看看身边的一昕。一昕忽然转变成生气的眼神看了洛慕一眼，他只好撇过头去。

【橙子，你的域能是和动物交流吗？】

【嗯。】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一昕向洛慕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橙子，你有喜欢的事物吗？我的话有很多哦，小猫小狗，西瓜葡萄，米饭鸡蛋，之类的。你有什么喜欢的事物吗？】洛慕冷不丁的开始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橙子不说话，这尴尬的气氛使洛慕又吃了一记一昕的瞪。像是在说他不会找话题。

【没有。鱼说。】

突然，她说话了，

【没有，橙子没有喜欢的事物。鱼说】

【啊～】一昕高兴地看着我。

【没有，那真可惜，人们都说一个人要是没有热爱的东西，那就只是浑浑噩噩的尸体。】

【哈？】一昕满脸疑惑地看着洛慕。眼神似乎在说，【你都在说些什么啊！】

而洛慕没有理睬一昕，继续说道，【橙子，既然你叫橙子，不如从身边的事物开始喜欢吧，那就先喜欢橙子吧，和你的名字一样，橙子可是很好吃的，我也喜欢吃橙子。有了自己喜欢的东西才能去接受世界。才会知晓世间的美丽。】

【啊，真是的！哥你怎么净说些奇怪的话啊！】

洛慕露出很无辜的表情向一昕道歉。而正当一昕揪着洛慕的耳朵的时候。橙子忽然站了起来，出水的声音惊动了鱼，它们四散逃去。

【橙子。现在开始橙子喜欢橙子。鸟说。】

鸟？大冬天的，四周并无飞鸟。

洛慕和一昕都惊讶地一动不动了。这时候她还是背对着我们，现在她起身转过身来，洛慕终于可以近距离地看清楚她了，真的是宛如人偶一般的面庞，大大的黑色的眼睛，透露着些许悲伤的瞳孔，给洛慕的第一印象就是像动画《地狱少女》里的阎魔爱长大了一样。橙子此刻浴衣湿身，紧贴着肌肤，褶皱，平坦，随意出现在洁白的浴衣上。洛慕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纤纤细腰，柔弱的四肢，可爱的胸部，以及小腹黑黑的毛丛。

然后她竟然笑了，微微倾斜着脑袋像是在说招待不周！

一昕慌忙地遮住了我的眼睛，我也自觉地闭紧了双眼。笔直地站着。轮到我像木偶一般了。

之后我听到她跨出了池子，从我身边走过，渐渐远去的声音。

【橙子。现在橙子喜欢橙子了。谢谢。鸟说。】

人活着，不能没有喜欢的事物，否则会失去活着的动力，即使是橙子，无论多么渺小的东西，都可以成为某人幸福的源泉。

不过，橙子一定也早就知道的吧。

后来，洛慕也明白了橙子不爱说话的缘由，她在箱庭重生于一个没有箱庭人的原始灵域——第二十二灵域。一个主动放弃恩赐，放弃人形态和语言的灵域。

在那里并无一般意思所理解社会的文明。她在普通的箱庭动植物的拥护、陪伴在长大。又不知什么原因，回到了下界影山家中。

此外更严重的问题是，橙子没有像其他生活在下界的箱庭人一样，定期回一趟箱庭。因此，长期处于下界稀薄的灵力环境中，灵力消散得不到补充，让她日渐虚弱。好在这个问题在她进入静风廷后便得到了解决。

这便是洛慕与橙子的相遇。

上述，出自我口，记录于本。

本人魔灵通伊，箱庭第七纪三百八十三年七月二十六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