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谣言

*** 时间流转。

这天夜里，赵军的细作在城中大肆的散布谣言，连带着城外的两万赵国大军，也是集结在一起，一同高声呼喊：“烛县的百姓听着，尔等已经被我大军包围，你们信奉的燕王胆如鼠，至今不敢出兵，还把大军调集到了国都之内防守。

燕王以胆怯不敢应战，尔等又何须为如此燕王卖命。赵王有令，开城投降者可免一死，充当先头军，立功之后必然重用。”

夜空中，繁星点点，一闪一闪的眨着眼睛。

一片乌云掠过禽华的头顶，遮住了他目光中的几颗星辰。

“烛县的百姓听着，燕王懦弱无能，胆怯至极，他已将燕国所有大军集结在都城做死守之势，尔等无需为了如此一人卖命。望诸位百姓想想，如果燕王真的会派兵前来，为何都到了这个地步，你们还没有等到援军呢。

军令如山，军情如火，燕王若是在意尔等的生死，怎会到如今还不出兵跟我等决战。

赵王有令，开城投降者免去死罪，诚信归附赵王者，充当赵军先锋，立功之后赵王重重有赏。”

城外，陈馀安排兵卒在城池的四周不断的呼喊。那声音，就像是从九幽地狱发出的撩人之音，不断的回荡在每一个百姓的耳畔。

两万赵军连番的呼喊，到了深夜都不曾见有什么减弱的迹象。

城池的另外一边，几个壮年男子，带着满脸苦笑找到了代蓦安排在这的守将。

“将军，这城外赵军喊了大半夜了，他们喊的这些……”一人壮着胆子，却还是了一半没有下去。

“他们喊的……是不是真的！”另外一人接着问道。

守将把目光从城外收回，转过身，整个人依靠在城墙上，看了眼几位百姓，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放心吧，不是真的，大王不会抛弃我们的，大家可都记得约法三章，记得减少赋税吗，本将既然跟大家一起守在这里，自然不会是赵人的那样。”

“那，大王的大军什么时候会来啊。按照赵军的，大军该来了！”

听了这话，那守将脸上的笑僵了一下，“这些你们还是别问了，关乎军情机密的事情，我不能多。总之，大王不会抛弃我们就是了。还有就是，赵人的话不可信。前翻赵王还答应大王结盟，我们本以为赵军不会进攻。

结果赵王出尔反尔，这才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陇县城破的当夜，所有的百姓遭到了屠杀，无论如何是不能相信赵军，不能让赵军进城的。”

这些百姓跟守将在之前就有些交谈，根据郝峰的命令，军士见了百姓不得无礼，若是遇见百姓有需要帮助的，也当适当的给予帮助。

在这烛县的守军不多，为了让百姓服从安排，这守将也是必须跟百姓中一些威望高的人搞好关系。

而面前的这几人就是那些威望高的人其中的一部分。

听了守将的话，众人的心中这才安定下来，“有您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要不然赵军这么一直喊，心中不踏实。”

守将又温和的笑了笑：“回去跟大伙都，赵军的话不能信，大家还记得昭王显灵吗？还记得昔日那个强大的燕国吗？如今的大王，一定会带领我们走向强大，比当初的燕国还要强大。”

这话的背后，是守将内心的虚伪。他也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初代蓦离去的时候，只一句带领百姓大量准备守城器械，若赵军前来，死守城池，不可出城交战。

至于其他的，这守将还真是不知道。

宁静的夜空中，一阵风轻轻吹拂。

听了守将的话之后，面前的百姓将心中的疑惑去除，带着笑，“既然如此，我们就把将军的如实告诉大伙，也让大伙安心。”

“嗯，去吧。告诉大家不用信赵人的话，这些都是他们的计策。”拍了拍其中两人的肩膀，守将装作自信的样子：“让大伙不要多想，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才能抵抗赵军随时可能发起的进攻。”

“我们明白了。”

看着百姓脸上的浓浓笑意，守将知道自己已经成功的服了他们。此时的他们，该是已经免疫了赵军的呼喊，可以不受那些声音的困扰了才对。

“我就嘛，大王废了秦法，手下的将士们对我们又这么好，怎么会不顾我们的死活——”

“的也是，看来，是我想多了——”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听着那徐徐传来的议论之声。

原地，守将整个人都一阵松垮的样子，脸上的笑僵住、消失。他眨巴着眼睛转身，一步步的走向了禽华。

“大王，什么时候会派大军来呢。”轻轻的一句提问，那声音无比的沉重。

禽华似乎也在想着什么，被守将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问，如若惊弓之鸟：“你刚才什么？”

“赵军一直在城外呼喊，城中不少的百姓已经起了疑心。”守将在禽华的边上坐了下来。

“那，你怎么？”

“我跟他们不要相信，大王不会抛弃我们的，赵军的喊话都是他们的奸计，要大伙不要相信。”

听着守将那沉重的声音，禽华看向了城中聚集在一起的百姓。他们勤劳，勤恳，吃苦耐劳。

有人想要某就高位，可这些百姓，有什么错，为什么他们总是一次次的被人当做棋子。他们怎么就这般的善良，这般的无知！

这一刻，禽华又想起了那陇县的一幕。遍地的惨叫，满城的血雨腥风。

有几个人分散进入百姓的队伍中，无数的百姓朝着他们围拢，嘈杂四起。

尽管声音不大，禽华也听不清。但可以想象的出，他们问的、谈论的都是赵军喊的那些事情罢了。

“呵呵……”禽华长出了一气，苦笑了一声。

“这样下去，行吗？！”他在心中想着。

“怎么了。”守将看出禽华的异样，轻声问了一句：“你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这一问，双方都沉默了。禽华苦笑不语，守将等的着急，脸色阴沉。

好一会，禽华才艰难的道，“赵人喊的，也许是真的。”

只一刹，守将的脑海中嗡的一声。瞪大了的双眼，不可思议的神情：“是……真的？！”

“至少大王将军队调遣进都城是真的，可究竟是不是死守都城不好。”

悠悠然的声音，禽华的眼中已经湿润了去：“来之前，我跟大王争论过。大王，赵军势大，硬拼不是办法。这一战关乎燕国的存亡，不能掉以轻心，不能轻易草率的行事。”

“那大王想什么时候出兵？等百姓死完了，燕国的大片土地落入赵人手中，无路可退的时候再出兵吗。”守将明显的怒了，那声音忍不住的抬高了几分。

禽华四下看了看，好在这里还算安静，没有其他人，若是被外人听见，不论是兵卒还是百姓，一旦他们的对话传来，该是都会引起无法想象的混乱。

“你点声。”禽华压低声音一句呵斥。

“都什么时候了，你现在这些，我这声音……已经够压制的了……”那声音断断续续，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只因为心中不平，气喘吁吁。

“大王也不是真的不出兵，他等待时机，具体是什么大王不肯。”禽华的心中也泛起了波澜，“你也是个将军应该知道军令这东西不能随意透露，若是被城中的细作知道，一旦计策传入赵军的耳中，到时候可就真的都完了。”

“那大王这算什么意思？把我们丢在这里死守，消耗赵军的战力吗？”

“征调来的两万百姓都是符合参军规定的青壮，大王了，他们从征调的那一刻起，就不是百姓，而是兵卒。

你是这的守将，两万大军依靠城池对抗两万赵军的进攻，这不是不可能，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才对。他们不是百姓，我再一遍他们从被征调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百姓，而是兵卒，是兵卒！”禽华也将声音阔开了一些，那起伏不定的胸，看的出也是愤怒不已。

“兵卒——”苦笑着回头看了眼已经被服，都在嬉闹笑的那些衣衫褴褛的兵卒：“没有铠甲也就算了，兵器都没有，手无寸铁，这也叫兵卒吗？！”

又是一阵沉寂。

深夜的凉风袭袭，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心中的怒火被吹淡了去。

“王朝被灭，再复兴，哪有那么容易呢。”这一次，禽华的声音平淡了很多：“刚才是我的过了。其实大王也有他的难处，燕国百废待兴，哪有什么装备。将军不如多想想，要事仅仅凭借大王一人的力量，燕国凭什么有约法三章，凭什么可以比大秦治下的百姓少交粮税。

为什么大王不是将军你，陈王不是过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为什么他是大王，你却不是呢？如果将军处在大王的位置会怎么做？

将军为的是自己的未来和亲人而笑，他们也是燕国的一部分，大王又何曾不是为了他们。起来都是为了燕国的将来，这总要有所牺牲的不是！”

这一刻，禽华想起了当初跟乐颂刚到渔阳的时候，因为准备不足，放着渔阳城那么好大的壁垒不敢入住坚守，只怕当时的韩广围城，只怕城中的粮食不够而饿死，怕出城硬拼可能会打不过而左右为难。

那时候是如今的燕王，郝峰出的计策才度过了难关。

谁的江山不是尸骸遍野呢？

他忽然在这争辩之中明白，想要成就大事是多么的不容易。而这最不容易的就是要让自己心狠，狠到看着自己的子民跟将士一个个在自己面前倒下，自己却无动于衷。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最后的胜利。

先前禽华在问为何要让位给郝峰做燕王，现在也算明白了，如果不是郝峰，也许韩广就横扫燕国了，哪里还有他们的今天呢？

守将没有再话，同样在这一刻冷静了下来，“如今的燕国还真是……这大王当的好像是不怎么容易……”

“无论怎样，陇县的屠杀是我亲眼所见，我们不能让赵军入城。”抿了抿嘴唇，禽华坚定了眼神，“就是战死，我禽华也不会屈服赵军。”

城池内部的火堆开始熄灭，百姓们渐渐回到自己的住处去睡了，也有人睡在街道的边缘。

禽华看向他们的时候，脑海中却不忍的浮现赵军一旦入城，将会来带的凄惨。

这一刻，守将缓缓的起身道了一句：“在下明白了，谢禽大夫的一番话。听之，获益良多那！”

而后带着一队兵卒，亲自巡视起了城池的每个角落。

……

次日一早，城外的赵军营地中升腾了炊烟，与此同时，一个兵将跑着到了张耳陈馀的帐中。

“启禀将军，我军将士已经按照将军的吩咐喊了一夜，可城中的百姓跟守军却无动于衷，反倒是加强了防御。”这声音有些沙哑，该是昨夜喊的过火了才对。

“命令士兵轮流吃饭休息，吃完之后继续喊！”陈馀冷冷的看了眼威风吹起的营帐帘门，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诺。”兵将应过一声就要离去。

恰在此时，张耳挥手叫住了那兵将：“慢着。还是让兵卒们好好休息吧，注意好了，大军攻城。”

那兵将看了眼陈馀。只见陈馀挥了挥手道：“听丞相的，下去吧。”

“诺。”

兵将离去之后，张耳这又若有所思的道：“烛县的守军不多，可他们既然敢死守，那就明燕王不会真的放弃烛县，我们不能再拖延了，等将士们休息半日之后，攻城吧。”

“也好，这般扯着嗓子喊，难免会让燕军觉得我赵军胆怯不敢攻城。”陈馀一副怎么都行的样子，意气风发，信心十足。

午后，太阳西陲之际。赵军大营之中响起了轰鸣的号角声。军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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