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血、火、笛

韩家堡——第一师防御阵地

官军呐喊着往坞堡的墙壁冲了上来，墙上的士兵们举起了手中的步枪向墙下射击。

开花弹时不时的爆炸声响彻四周，官军士兵们被爆炸的气浪掀翻一地，后备的官军立刻抬起云梯接近坞壁，他们努力想要架起云梯，但是不断被射击击倒，呐喊声和咒骂声响彻四周，受伤者挣扎着想要离开战场。

坞堡的四周都是官军，但是官军的主攻方向仍然是坞堡西城墙，大约两三万官军不分先后轮番向坞堡发起进攻，从早上打到了中午，完全没有休息。

官军似乎是想要一鼓作气攻克坞堡，但是防守的第一师完全没有退缩的打算，双方在坞堡西城墙展开了惨烈的攻防战。

不断有攀爬的官军士兵从城墙上摔下去，炮声轰隆，双方的炮兵都在对对方轰击，弹丸越过城墙，不断砸到双方的步兵队伍中，每一颗炮弹落下，都会有十几人的伤亡。

所有的军官都在催促双方的士兵努力战斗，西城墙下已经堆积了不少士兵的尸体，不断有云梯被推翻，云梯上的士兵就像是蚂蚁一样从云梯上摔下去，伤亡惨重，后续跟进的士兵则抬起云梯继续强攻。

防御的第一师士兵也有相当的伤亡，坞堡内的士兵则在不断替换在坞堡上受伤或战死的士兵，军医们则在专门的地方为这些士兵们治疗。

炮火轰鸣，炮弹划过天际，飞向坞堡之内，坞堡内已经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伤兵和被炮弹打死的士兵。

各级军官们在坞堡内不断指挥着士兵们来回搬运弹药和各种器械。

激烈的肉搏战也在墙壁上展开，第一师的士兵们挥着枪上的刺刀将攀上坞堡上的官军士兵刺倒，有些九边的士兵挥舞着大刀冲上了坞堡墙壁上，想从包围他们的第一师官兵中杀出一条血路，但是很快就被士兵们用刺刀赶了回去。

官军的炮火也在猛烈轰击着坞堡的城墙，炮弹一遍一遍地打到城墙上，外面的包砖已经被炮弹砸飞，只留下里面的夯土，实心炮弹对于夯土的轰击效果不足，只能扬起些灰尘，但坞堡毕竟不是正式修建的城墙，反复的轰击使得夯土有些无法抵挡。

“轰隆”

城墙的一截在反复的炮击下塌下了一部分，上面防守的士兵们立刻随着坍塌的夯土滚落下来。

官军立刻知道机会来了，便蜂拥着往这个缺口涌来。

“先破坞堡者，赏银一千两！”

领头的官军武将将手中的长刀一挥，大吼着，身后的官军士兵一听这话，便都振奋起来，往坞堡的缺口冲了上去。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缺口处出现了几排第一师的士兵，他们举着火枪瞄准着冲上来的官军士卒。

“砰砰砰！”

伴随着密集的枪声，冲在最前列的官军士卒就像是被狂风扫过的落叶一样，满身都是弹丸的血洞，鲜血飞溅，官军士卒们纷纷扑倒，从缺口处滚了下来，就连那个刚刚发布号令的官军武官也被打得浑身都是血洞。

后边跟上的官军士兵自然不会再给第一师士兵重新装弹的机会，他们挥舞着大刀冲上去和第一师士兵展开肉搏，双方的军士们就在坞堡的缺口处展开了惨烈的搏杀。

鲜血从伤口飞溅出来，不断有军士倒下，双方的兵士都在努力，在这小小的缺口处，双方数百名军士拥挤着展开搏杀，官军不断地向这个缺口涌来，第一师也不断地向这个缺口补充兵力。

其他段的城墙依然在展开激烈的交战，但是双方都知道这个缺口是关键，因此双方在这个缺口处展开了血腥的战斗，前面的士兵倒下，后面的士兵跟上，西城墙这小小的缺口，尸体不断倒下，最后竟然在缺口处堆起了一座小山，兵士们就在这尸山血海中继续搏杀，一波退下，一波涌上。

官军士卒发现第一师的士兵们正在从缺口处退散，他们以为他们的坚持已经让第一师放弃了这个缺口，一时之间士气大振，后续的士兵们不断地向这个小小的缺口处涌来。

“冲，冲，冲！”

一个官军的武将，穿着盔甲，一手攀着长刀，一手攀着旗帜，身后是不断涌上来的官军军士，他一边吼，一边挥着刀，让士兵们跟上追杀那些正在不断退却的第一师的兵士。

炮火轰隆，那武将觉得胜利就在眼前，因为他看到了不断撤退的第一师官军，他踩着脚下的尸体，尸体上的鲜血成为了最好的润滑剂，他差点一个趔趄，从尸山上滑下去，身边的那些士兵有几个已经跌了几次跤，浑身都是血腥味，但是他们却满心欢喜，因为他们即将成为第一批攻破坞堡的士卒。

“先破坞堡者，赏银一千两！”

振奋的口号再次响起，打了半天的军士们就像是被打了一剂兴奋剂，所有人鼓舞精神往尸山上爬，第一师的兵士已经退却回坞堡。

武将费尽了力气终于爬上了尸山，第一师的士兵正在退却，他在九边打过仗，知道敌军溃退之后就更要趁胜追击，这是斩首夺级的大好机会。

“给老子杀！”

他将手中的长刀一挥，一脸凶神恶煞地往坞堡内冲，身后的兵士们也跟着发出了震天的吼声，往坞堡内冲。

第一师的士兵整齐地分向两边，出现在官军面前的是一排黑洞洞的炮口，那些溃退的士兵根本就不是溃退，而是在火炮的背后重新整理队形。

所有冲进坞堡的官军都看到了那一排火炮。

官军的军士们有的已经掉头往坞堡外跑去，他们争先恐后地想要翻过尸山，离开这个即将变成地狱的地方。

那武将却将心一横，呼喊着：“为大明，杀贼！”

他身边的亲兵和一些官军士兵也呐喊着跟随他杀了上去。

“开炮！”

站在大炮身后的炮兵军官将手中的指挥刀一举，已经准备就绪的炮兵们立刻点燃了炮身上的引信。

“轰、轰、轰、轰、轰”

炮口喷发着烈焰，无数铁弹丸从炮口飞溅，向缺口处扫去，瞬间将面前的所有人都打倒在地。

冲锋的官军就像是撞上来密不透风的墙，瞬间便都倒在了火炮阵地前。

炮火硝烟散尽，火炮阵地前已经变成了修罗场，到处都是被弹丸打碎的断肢和碎肉，受伤者躺满了地上，鲜血流满了尘土，那个冲锋在前的武将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下一把断刀和满是鲜血的旗帜。

幸免于难的官军士兵已经被火炮背后的士兵举枪射倒。

霰弹制造的血腥地狱让冲上来的官军士兵再也没有办法前进，已经被血腥战斗吓破胆的官军兵士们还没等第一师的士兵攻上来就退潮了。

第一师已经补上了缺口。

撤退的鼓声响起，官军没有办法继续进攻，只能缓缓地退却，只留下血战之后的满地的尸体以及鲜血。

阳光普照，倾洒在战死者的尸体上，还未死的士兵躺在战场上呻吟，双方的民夫和军士们打着旗帜在战场上寻找着还未战死者。

坞堡内一片狼藉，士兵们都在就地休息，只有后备兵们在不断运送着弹药和伤者，还有的士兵则拽下了自己的帽子坐在地上痛哭失声，也不知道是因为战况惨烈，还是因为自己的亲友已经在战斗中阵亡。

不一会儿，坞堡内响起了低沉的笛声，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笛声哀怨，仿佛是在倾诉着自己的亲人的思恋，所有的士兵都暂时停下了手中的活，侧耳听着笛声，笛声飞满坞堡，让人不觉心酸难过，就连那些看上去极为无情的军官们都有些神伤。

硝烟寥寥，随着清风直上云霄，第一师的官兵们心里都清楚，他们是殿后的部队，他们已经被数倍的官军围困在这个小小的坞堡当中，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尽全力拖住官军主力，使他们无法追击第一军。

他们每一个人都坚信，最后的胜利属于他们，但是他们能否看到胜利的到来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都在干什么？动起来！”

不知道谁骂了一句，军士们便立刻醒悟过来，官兵们都又回到了自己的岗位，笛声便很快淹没在人声鼎沸之中。

龙星旗在坞堡上空飘扬，硝烟散尽，直上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