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分裂

丁字坡，距通州60里，第一军第一师防御阵地，四月十九日夜

火光燎天，望远镜里，全是火把，丁字坡当面，火把连串成片，将漆黑的夜空照得通亮，望远镜里，那些人正在把大炮推向已经修筑好的炮台，那些大炮黑洞洞的炮口正指向丁字坡，指向第一师。

秦峰放下望远镜，丁字坡下，第一军的士兵已经构筑简单的壕沟防线，他们沿着丁字坡挖了一条宽一丈，深一丈的壕沟，壕沟后则是胸墙，从下午他们退到丁字坡的时候，第一师的士兵就在构筑防线，同当年在萨尔浒一样，他们同样完成了这项任务。

秦峰是当年萨尔浒里跟着张帅滚过刀口的，那时候，建奴就像是潮水一样一波接着一波地攻了过来，秦峰的很多战友都战死在萨尔浒，他一直都期望着有一天他能够复仇，可没想到今天他在丁字坡同样要遇到当初张帅在萨尔浒遇到的情况，到了明天，会有一波又一波的敌军涌上第一师的阵地，只不过这一次冲上来的不再是建奴，而是大明的官军了。

上午的时候他就接到了第一军司令部转来的即刻撤退，向中军靠拢的命令，他虽然有迟疑，可还是立刻下令拔营撤军，在拔营之前，他还向通州方向派出了斥候，以侦查出现的情况。

结果大吃一惊，官军从北、东、西三个方向向第一军合围，官军总兵力大约为四万到五万人，主要兵力都是宣大组成的边军以及皇家禁卫军，而且外围的兵力还在不断增加，似乎是要在第一军完全退向黄河岸边之前围住第一军，目标自然是再明显不过了，吴王殿下和张帅。

随后第一军司令部给第一师下达了命令，于通州以南60里丁字坡处阻击正面而来的官军，为全军撤退争取时间。

“即刻以第一师所部兵力于丁字坡、杨家庙、韩家堡三地组织防御，担任殿后之责，战况凶险，九死一生，故望你部牢记第一军之荣誉，萨尔浒战斗之威名，为第一军、为张帅、为陆军争取荣誉！”

命令下依次署名第一军军长柳敬少将、参谋次长武海中将、陆军总司令张子云元帅。

他率领第一师以急行军的态势到达了丁字坡，同预先撤退到此地的炮兵团合流，随即在丁字坡开始构筑防线。

傍晚的时候，官军前锋已经到达丁字坡，但是因为担心兵力不足的问题所以并没有立刻发起进攻，后续到达的官军越来越多，入夜之后，秦峰估计正面的官军大概有两万人。

看来朝廷里的叛贼是早有准备，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动如此多的官军，想必也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司令部方面已经接到了消息，派遣舰队已经离开了天津卫，目前还没有冯相和总统事务府诸人的消息，但是如果官军发起进攻的话，就立刻还击。

双方的士兵就这样在丁字坡一带相互对峙，虽然还没有正式开打，但是都在积极备战。

“师长，官军来人了！”

秦峰举起望远镜，一个身穿盔甲的官军武将骑着马悠悠然地走出了阵地，身后的亲卫兵则举着旗号，旗号上悬着“曹”字，在他的身后则是一个年轻的俊秀武官。

他悠悠然地骑马到两军阵地前，将马鞭一甩，大喝道：“本将乃大明游击将军曹文诏是也，叛将何在？”

秦峰笑了一下，他整理好自己的陆军少将军服，然后跨上战马，带着两名亲兵便也从阵中缓缓走到了两军阵前。

秦峰的战马大概停在了距离曹文诏五十步左右的地方，他勒住战马，在马上向曹文诏敬了一个军礼。

“在下是陆军第一军第一师师长秦峰少将，向曹将军致意了。”

“都说你们陆军的人都是娘娘腔，看来也是没错的，咱们都是武将，搞这么多繁文缛节什么？”

秦峰笑了一下道：“身为帝**人，该知道自己为何而战？为谁而战？读书识字怎么就是娘娘腔呢？想当初汉唐…..”

“得得得，别和老子说那种事情，老子就烦那些酸腐文人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曹文诏将鞭子一甩。

秦峰知道再说也没用，这些卫所和边军出来的大老粗根本就不知道陆军的组建方式和陆军里教育的重要性，他也不打算再和这个大老粗争论这些东西。

“本将是奉了皇上圣旨前来镇压叛逆，识相点，赶紧投降，本将还可以在钦差面前给你求个情！”

曹文诏看了一眼秦峰道：“老子当初在辽东的时候，有幸见过张帅一面，张帅这个人的确很好，老子也挺佩服模范军的，当初如果没有他们在萨尔浒死战的话，辽东那帮子废物就崩了，如今钦差要我来打你们这些人，老子我是不想拉开打的，这朝廷里那些大人物你争我夺，关咱们当兵的掉毛事，老子听那个钦差说了，朝廷只是要抓冯君晨而不是张帅和吴王，只要献出了冯君晨，战事可免！”

秦峰笑了一下，他知道曹文诏是好心，立刻抱拳道：“曹将军好心好意我是知道的，但是有些事情可不止朝廷里的大人物争夺那么简单，他们这些大人物争权，可有的是为自己而争，有的是为天下黎民百姓而争，这个时候咱们这些人如果分不清对错，他日里吃亏的还是自己。”

“当兵吃粮，天经地义，其他的事情管那么多作甚，有刁民叛贼，杀掉就可，要不然朝廷要咱们这些当兵的做什么？如今你们五六千人都集中在这个地方，可官军却又几万人，一旦开打，旦夕就没了，你就算是不怕死，也要为你手下这些弟兄考虑。”曹文诏扶着马鞍，看着秦峰。

秦峰笑了一下，他摇摇头道：“曹将军，你没在陆军里待过，自然不知道咱们这些帝国陆军里的情况，第一师的这五六千人不属于我，甚至不属于张帅，他是帝国的军队，我们身为帝**人，就要绝对服从命令，为帝国效命至死。”

“你要知道，这打起来，你们就是叛贼，你们这些人，好不容易从萨尔浒的死人堆里爬出来，何苦如此？”

“谁是叛贼，天下自有公论，我倒是希望曹将军能够自己想一想，不要做了那些叛贼的帮凶。”

曹文诏叹了口气，他看了看秦峰那张年轻的脸，突然问道：“你也参加过萨尔浒之战吗？”

秦峰坚定地点点头，继而道：“当时隶属模范军第一团第二连第三排，我的战友多数都战死了。”

“难怪张帅会让你做殿后？”曹文诏看着秦峰，“像你这样的人物，前途大有可期，好好活着，不要死在了这场战火之中。”

秦峰立刻抱拳回礼道：“曹将军也是大义的人物，只希望曹将军也能安安稳稳地度过这场劫难，等这场南北之争结束之后，我相信曹将军就能知道为何而战，为谁而战呢？”

曹文诏也不说话，他把马鞭一举，微微点头，接着拔马吆喝了一声，就往本方阵地奔去。

秦峰也不说话，他拔转马头，也奔回了自己的阵地，然后下了马，直奔设在坡上的指挥部。

“准备，准备，准备！”

官军开始响起了吆喝声，官军的炮兵们开始忙碌起来。

“准备战斗！”秦峰立刻向自己的参谋长下令，参谋长立刻点头，接着转身大声下令。

“准备战斗！”

“准备战斗！”

传令声同样此起彼伏地响起，胸墙后的士兵立刻举起手中的火枪瞄准了前方。

“轰！”

炮声轰隆，官军的大炮开始怒吼，实心弹直接飞向了第一师的阵地。

“开始了，”秦峰望着已经弥散起硝烟的官军阵地，炮声轰隆不断，他低声呢喃着，“希望早点结束这一切吧！”

炮声和进攻的鼓声响彻丁字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