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危机四伏

直隶境内-四月十九日-第一军司令部驻扎地

中军帐的烛火跳跃着，张子云就站在长桌之前仔细盯着眼前的这份直隶地图，这份地图是当年率军北上打建奴的时候路上派第一代测绘兵绘制的，沿途的村落、水源都已经标明清楚，派出去的侦察兵人手一份地图。

中军帐外面万籁俱寂，只有偶尔传来巡逻兵的脚步声，张子云始终有些心绪不宁，这种感觉从渡河之后就越发强烈，这种感觉很久没有出现在张子云的内心中了。

这种直觉并不是从天而降的，而是这几天他得到的一些情报明显有些怪异。

按照道理来说，越靠近京师，他收到的信息应该越明确才对，皇上病重，按照冯君晨那个谨慎的性格，送来的情报应该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才对，就算是冯君晨没有时间，那宋永元是严玉亲自提拔起来的内务部最为精炼明练之人，他是不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意义。

但是情况却恰恰相反，这几天从京师送来的情报越来越少，就算是有，也都是盖有内务部和总统事务府印章的公文，公文里提到最多的就是京师内外不稳，皇上病重，希望张子云和吴王能够赶紧入京主持政局。

这让张子云疑心更重了，他是了解冯君晨的，他做事一向稳重，有他和孙承宗在，朝局稳如泰山，朝廷上只要是明着来的事，谁都不是冯君晨的对手，是不会说出要他和吴王赶紧入京主持政局的事情的。

“大帅！”

话音刚落，参谋次长武海走了进来，他手中攥着一张纸，他看着张子云，脸上有些不可思议。

“怎么样？”张子云抬头看了他一眼。

武海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接着将手中的纸递给了张子云道：“张帅，九边的驻军好像是有调动，陆军部情报局和交通管理局目前正在查，但是他们现在联系不上我们在那边的间谍。”

张子云扫了一眼上面的文字，这是交通管理局紧急送来的报告。

“张帅，九边的部队调动为什么冯相没有通知我们？”武海满脸敬佩地看着这位陆军总司令，自从渡河之后，张帅就异常小心，武海一开始也不理解为什么，直到前几天张帅命令交通管理局调查九边诸军调动的消息，交通管理局是张帅的如夫人依依姑娘亲手创立的，因此对张帅的命令执行得极为彻底，不到几天的功夫他们就查出了九边诸军有异常调动的消息。

张子云将手中的纸仍在了桌上，摸了摸下颌，思索了片刻。

“要么是文荀还不知道这件事，要么就是文荀知道了但是却没法告诉我们。”

武海顿时愕然，无论哪种情况，对于已经北上的第一军来说都不是好消息。

“如果正如大帅所说，我军应该立刻停止北进！”

九边诸军是北地官军之中最有战斗力的部队，天启以来，为了加强对蒙古和建奴的防卫，陆军部训练局曾经训练过一些北地的卫所部队，还提供了一批武器给九边官军，其中最受九边官军欢迎的就是那些五斤野战炮了，虽然步兵不如陆军，但是那些炮兵可不是普通卫所兵，九边诸军的兵力也远远高于第一军，光山海关、宣大等地，官军可以集中的兵力就由三万到四万人。

张子云眉头紧锁，他盯着面前的地图一言不发。

“九边诸军这个时候调动，无论是大调动还是小调动都不正常。”武海在一旁提醒着自己的统帅，作为参谋军官，他有责任提醒自己的统帅可能发生的最危险的情况。

“京师的情况不太对劲啊，”张子云点点头，他绕着桌子走到了地图的一角，“冯文荀到现在都没有什么确切的消息，这不太正常，他就算是再忙，在这个时候都该给我写信了，陆军部情报局在九边那里有咱们的间谍，可九边诸军都有调动了，他们也该送信给京师的陆军部了，可陆军部到现在都没转信给咱们，不对劲，不对劲，不对劲！”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武海的眼神也一直跟着统帅来回转。

“这样，”张子云立刻立定，他看了一眼武海，“你马上派人通知陆口要塞的驻扎部队，让他们务必确保渡口的安全畅通，命令第三师派出一个步兵团和一个骑兵团监视北岸的官军渡口。”

武海点点头，他自己掏出了一个工作用的笔记本开始记录张子云的命令。

“通知吴王殿下和严公的队伍，一定要跟紧中军。”

张子云停了一下，接着又看了一眼地图，地图上表示第一军的标志已经深入到了直隶境内，前锋距离通州已经不远了。

“命令前锋第一师先不要进入通州境内，派人到京师，先观察一下京师的情况再做前进。”

“是！”

“立刻去办吧！”张子云挥挥手，武海便立刻敬了个军礼，紧接着就转出中军帐，刚出中军帐没多远，他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第一军军长柳敬，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士兵和一名穿着短打的百姓。

“怎么回事？”武海立刻问道。

柳敬立刻武海各敬了一个军礼，接着道：“巡逻兵刚才在营地东北角巡逻的时候发现了这个人，他当时在鬼鬼祟祟地窥探我军军营，巡逻兵就立刻把他抓了，送到我这后，他一直吵嚷着要见大帅，说是奉了本县师爷的命要来见大帅。”

“对对对，小的是奉了本县师爷的命，来见大帅，他说有件物事无论如何都要亲手交给大帅。”那百姓立刻接口，他看着武海，“小的真的是有东西交给张帅，可这些人却总不相信小的，还把小的的东西给搜去了。”

“东西？”武海愣住了，他看了一眼柳敬，柳敬立刻点头，然后挥了挥手，一名士兵立刻走了上来，然后将手上的布袋放在了桌上，那布袋甚是有意思，他是有一块青色的布做成的，前后都用牛皮绳捆紧，中间似乎塞了棉絮，鼓鼓的。

武海满脸疑惑地拿起布袋，接着看了眼那百姓，喝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里面装了啥小的也不太清楚，只是我家师爷说无论如何都要送到张帅面前，哦，他还说，这是他送给张帅的礼物，请张帅无论如何都要收下！”

“礼物？”武海更加疑惑了，他看了一眼柳敬，自第一军北上以来，沿途各地的军政长官们的确是对张帅多有巴结，那些知府县令乃至于士绅们多有进献，有的是金银之类，有的则是当地的土产或是酒肉之列的，送一个奇怪的布袋这还是武海第一次看到，他不由得对眼前这个人的来意产生了怀疑，他看了一眼柳敬，问道：“你们查过这个人了吗？”

“查过了，他身上只有这个布袋，其他的也没有！”

武海掂了掂布袋，里面似乎都是些棉絮之类的东西，轻得很，他看着柳敬，叹了口气道：“这要是柳姑娘在大帅身边，柳军长，你怕是少不得一顿臭骂了。”

柳敬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但是他看了一眼武海道：“次长，这个人说一定要见大帅，他是奉了师爷的命，说一定要忠人之事，当年我加入军官团的时候在柳姑娘面前宣誓过，对大帅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寻思着这事一定要报告大帅，就来了。”

武海愣了一下，他停了一下，接着点头道：“你做得对，只要确保这人没什么危险，这事的确要让大帅来决断！”

“怎么呢？”

两人正说着，背后却响起了一个响亮的声音，两人一回头，张子云已经走出了中军帐，背后则跟着六个全副武装的近卫兵。

武海和柳敬赶忙敬礼，张子云便径直来到了两人面前，武海赶忙把那百姓带着礼物求见的事情说了一遍。

张子云满脸疑惑，便问：“东西呢？”

武海便将手中的那个布袋递给了张子云，张子云看着这个两边都用牛皮绳扎紧的口袋，更诡异的是，绑绳还打了个死结。

张子云手一伸，一名近卫兵便从腰间抽出了刺刀递给了张子云，还不等张子云动手，却被武海拦住道：“大帅，这事还是我来吧。”

张子云知道他的意思，点点头，便将刺刀和布袋都递给了武海，武海不敢怠慢，用刺刀挑了一头的绳子，然后从布口袋里掏出了一堆棉絮和一张小纸条，武海打开了纸条，仔细查勘并没有什么问题的时候才递给了张子云。

张子云接过纸条，上面却只是写了一首诗。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诗的一旁，不是绘制这首诗的意境，而是花了一朵白云，白云旁则是一朵黑云。

张子云看了半天，稍稍有些疑惑，猛然之间，他抬起头，顿时醒悟了这其中的道理，他立刻抬头看了看那个百姓。

“你家师爷以前是干什么的？”

“我家师爷啊，以前据说去过南京，听他常说南京的事，说是在南京的学校里干过教员！”

张子云立刻大惊失色，他转身看了一眼武海，喝道：“立刻命令第一师停止前进，殿后的第三师立刻护送殿下退往山东！”

武海和柳敬立刻都愣住了，不知道张子云怎么会突然如此失态。

张子云却不说话，他将那布袋晃了晃，武海立刻便省悟了。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袋口已经扎紧，袋中白云已被黑云压迫！

大军将至，张子云所部将会被困在这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