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军中谣言

徐光启迈步走进了暖阁之中，自从冯君晨遇刺，孙承宗、杨涟以及其他阁臣被禁锢在家之后，内阁中便只剩下他了，好在最近冯君晨的身体好转，很多事情也不用他一个人处理了。

徐光启刚走进暖阁，今日在内阁里当值的內侍魏朝便迎了上来，他走到徐光启面前，微微弯腰，笑着道：“徐阁，您来了！”

徐光启也连忙欠身，接着问道：“公公，皇上今日可有什么额外的吩咐吗？”

“万岁爷这几日里龙体欠安，吩咐咱转告徐阁，有什么事情就由徐阁和冯阁商议，然后交由司礼监批红即可。”

徐光启点点头，他看了眼魏朝，接着问道：“皇上病情好些了吗？”

“御医看过了，就是感染了风寒，御医说让万岁爷歇一段日子，再多动一动便可以了。”

徐光启眉头皱了一下，皇上还未到而立之年，却和先皇一样，体弱多病，若不然，也不会提起立储的事情，也不会搞得朝野内外人心惶惶。

“徐阁，您看，咱们赶紧把今日里送来的奏报都看一下，然后该拟票的拟票，该批红的批红，然后发付有司吧。”

一旁的魏朝插了一句嘴，打断了徐光启的沉思，徐光启点点头，接着转身便走到了放在上首的首辅办公桌后，办公桌上已经摆放了各部各司送来的奏折。

徐光启坐在桌后，看着满桌子的奏折，叹了口气，接着便抖擞了精神，将那些奏折一个个拿到面前，逐一翻看，这些天的奏折基本上分两类，一类是日常的国务，这些事情徐光启自己能拿定主意，做些简单的回复，让有司各自处理，另一类则是各种抗辩议论，这些按照皇上的意思，都会直接送往御前，但是皇上最近龙体欠安，所以这些奏折多数都是留中不发，若是皇上有诏令，则会直接发还内阁，由内阁根据皇上的朱批处理。

除了这些日常的，若是有紧急大事，那这种奏折则会由六部会商或者御前会议商讨方案，经过御前和内阁的商议之后才会发给各部或者总统事务府办理。

自从总统事务府成立之后，很多事情基本上都是由御前会议讨论处理的，因为总统事务府的官员可以以皇上诏命的名义直接参加御前会议。

徐光启看了几份奏折，都是些日常的朝务，大部分都可以自己处理，便自己拿起笔，拟了票拟，随后再交给候在一旁的內侍，內侍则会把这些奏折交给坐在一旁的魏朝，魏朝则直接用朱笔批红。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奏折便批了一半，正打算休息片刻，一个门外的侍从却已经走了进来，他冲着徐光启弯腰行了一礼。

“徐阁，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求见，说有要事。”

“请他进来吧。”

骆思恭大踏步地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徐光启，便弯腰行礼，接着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瞧着他的魏朝，便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魏朝会意，便站了起来，冲着徐光启抱拳行礼道：“徐阁慢待，我去吩咐一下厨子，准备好今日的午饭好了。”

“有劳公公了。”

魏朝也是笑了一下，便站起来往门外走，骆思恭则也微笑着看着魏朝出门，等人走了，徐光启看了一眼骆思恭问道：“骆指挥来，是有什么事吗？”

骆思恭看了看外面，接着便走到了徐光启面前道：“徐阁，这几日里末将在皇宫里当值，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只是，”

“只是什么？”徐光启见他面色为难，便立刻问道。

“末将有个侄子是在禁卫军里当少校连长，这几日里禁卫军被调到了京郊整训，他便和上司告了假就回来了，就住在末将家里。”

徐光启笑了一下，这件事情他是清楚的，自从王恭厂一案之后，皇上对于禁卫军就非常不满，根据皇上的意思，禁卫军除了第一团以外，其余各团都被调到京南的大兴驻扎，由陆军部从陆军抽调教官负责整训。

“这件事情你放心，陆军部只是要派出教官去整训，不是要问责，你那个侄子最好赶紧回去，我前日在陆军部已经听了训练局的回报了，登州陆军军校的教官差不多就在这两天就该到了。”

骆思恭的脸色并未好转，他看着徐光启，问道：“徐阁，皇上那里没说要解散禁卫军吧。”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徐光启满脸怪异，他看着骆思恭，“你不是不知道，这皇家禁卫军是孙相和冯相一起敲定的，由陆军部和兵部一起交待的，皇上对禁卫军那可是比谁都用心，虽然这次王恭厂案，禁卫军有一些人牵扯其中，但是可还没到解散禁卫军的时候，再者说，就算是皇上，也舍不得啊。”

徐光启说着说着，便发现骆思恭额上的皱纹已经挤成了一团，他心思缜密，立刻便明白了，他看着骆思恭，迟疑了一下便问道：“是不是禁卫军里有什么谣传吗？”

骆思恭停了一下，接着喘了口气，然后点点头道：“徐阁，我家那个侄子回来就和我说，禁卫军里到处都是谣言，说皇上和朝廷因为王恭厂的事情要解散禁卫军，尤其是总统事务府的冯相，说冯相在皇上面前力主解散禁卫军。”

“你说什么？”徐光启立刻愣住了，“这话是谁告诉他的？”

“据他说，满营都在传，他的团长在连会上告诉给各连的连长和副连长，还要求各连的连长副连长向下传达到排长之后便不要再告诉给士兵了。”

徐光启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有人在禁卫军的各团中蓄意散布谣言。

“这事你查了没有？”

“这事我能不查吗？”骆思恭看着徐光启，“听了那小子的话之后，我立刻就把他给扣在府里了，然后还派了北镇抚司的人去了大兴，但是禁卫军却没让我的人进去查，还说我那个侄子在胡说八道，他们禁卫军军纪严明，不会出现蛊惑军心的话。”

徐光启双手背在身后，手指则紧紧地扣在一起，在这种非常时刻，禁卫军却出现了这样的流言，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现在京师的军队除了禁卫军就是锦衣卫，而禁卫军的战斗力可比负责仪仗的锦衣卫要好多了，这个时候如果禁卫军出现什么流言蜚语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件事我会立刻奏报给皇上和冯相，”徐光启看了一眼骆思恭，“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亲自去一趟大兴。”

骆思恭看了徐光启一眼，犹豫了片刻才道：“徐阁，依着我看，这事最好还是能请孙相出面，当年就是孙相力主建立的禁卫军，而且禁卫军里的不少人对孙相都很敬佩，如果孙相能够入营，那禁卫军就能安定下来，那些流言蜚语也自然能不攻自破。”

骆思恭这句话也算是说到了徐光启的心坎里了，皇家禁卫军从建立到现在，很多事情都是孙承宗和他主持的，所以在禁卫军之中，孙承宗的声望很高，如果能由孙承宗去大营的话，那这事就能安定下来。

“你怎么不直接去找冯相？”徐光启突然想起，他看了一眼骆思恭。

骆思恭却苦笑了一下道：“自打上次冯相和孙相针锋相对，末将哪敢在冯相面前再提孙相啊？”

“你想多了，冯相和孙相之争，都是为了国家，并没有私仇，”徐光启立刻正色道，“再者说，若是没有孙相，你我怎么能到今天这个地方呢？现在这个时候，正是去请孙相出来的时候。”

“可孙相会帮这个忙吗？”骆思恭看着徐光启问道。

“孙相与冯相一样，都只是为国而已，如今禁卫军出现这样的事情，他是不可能袖手旁观的。”徐光启深知孙承宗的想法，虽然如今他和冯君晨一样，与孙承宗在政见有一些不同，但并不妨碍他们是知交。

“你先回去安排些人手，等我和皇上请了旨，你就和我一起去相府。”

“好。”

两人商议完毕，徐光启正打算出门的时候，却见魏朝一脸惊慌失措地闯了进来，差点就和要出门的徐光启，骆思恭二人撞了个满怀。

“公公，出了什么事？怎么如此惊慌？”

魏朝睁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徐光启和骆思恭，接着双腿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

“皇上……皇上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