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洪彦演

慕华馆内的正使居馆，卢象升正提着笔写信，一边写一边斟酌，正写了，突然听到敲门声响起，他便抬头，门口进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穿着便服，戴着小帽，卢象升见他进来，连忙将手中的笔放下，笑着道：“彦演兄，进来进来。”

那个中年人笑了一下，连忙举手推辞道：“部堂在忙，下官就不打扰了。”

卢象升却连忙走到了他的身旁，将他拉住往屋子里做，笑道：“彦演兄，你和我客气什么，你比我长，才华又高，只不过我得了伯乐赏识而已，兄台是经世之才，我正打算要将兄台推荐给张帅和冯相了。”

那中年人苦笑一下，忙道：“建斗兄过谦了，我不过是痴长了几岁，建斗兄是陆军部次务大臣，我却不过是翰林院里一个无名小辈而已，若不是这次来朝，怕是一辈子都不过是编修而已。”

“彦演兄，你这么说可就过谦了，当年张帅和冯相还未起色的时候，一个不过是登州一个千户，一个是南京的落魄官员，可你看如今这二位，正是大明举足轻重的人物，英雄不问出处，这次来朝，一路上与彦演兄讲谈天下，实在是受益良多，若是张帅和冯相见着了彦演兄，依着他们的脾气，可是一定会对彦演兄大加赞赏的。”

那中年人一听这话，脸上露出了些许微笑，便双拳一抱，叹了口气道：“说来惭愧，总统事务府成立的那年，在下是投了拜帖给张帅的，可惜张帅太忙，把拜帖给退回了。”

卢象升却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天下变革，正是用人之际，彦演兄这样的人，定会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那中年人欣然点头，便道：“暂且不说这个了，刚刚朝鲜方面的领议政来拜访我，给我送了点东西。”

说完，他冲门外招呼了一声，门外的士兵们便抬了一个箱子走了进来，那箱子看上去非常普通，却异常的重，除此之外，则是两个狭长的小箱子，也是十分普通，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红漆箱子，没什么特别的。

那中年人招呼士兵出门，等人走了，他走到箱子面前，把箱子的锁打开，接着掀开盖子，里面则全是白花花的银子，一叠一叠地码放的极好，看上去大概有一两万两之多。

卢象升一脸失笑，接着走到了箱子面前，从里面随手拾起一块银子，冷笑道：“这成色倒是挺足的啊，这可是上好的白银啊。”

那中年人叹了口气，接着又将那两个狭长的盒子打开，其中一个盒子里装的是一条玉板，玉板晶莹剔透，通体温软，看上去是极品的美玉，而另外一个盒子则装着一条看上去极好的老参。

卢象升不禁赞叹了一声，连忙道：“冯相出发的时候就说过朝鲜素来有贿赂朝廷使节的习惯，现在看来，为了应付朝廷，这些人可真是下血本啊，怎么？那个金鎏到底怎么说？”

那中年人则笑了一下，接着将盒子盖好，放在了箱子之上，“自然都是那些话，希望天使不要将辩书上奏，还有能在朝廷为绫阳君说好话呗。”

卢象升看了看满箱子的白银，笑着道：“既然他们要送，按冯相的话，收了就好，你可以去回复金鎏，就说咱们知道了。”

卢象升说完，又看了眼自己的这位同僚，接着转身从案几上把自己刚写的信拿了过来。

“这是我给张帅和冯相写的信，彦演兄你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那中年人接过信，仔细看了一遍，信里将自入朝鲜以后的事情都叙说了一遍，也将朝鲜答应张帅所提的条件都叙说了，建议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继续扩大大明对朝鲜的控制云云。

“张帅要建立朝鲜方面军司令部，依着我看，现在这个机会，不如直接组建方面军进驻。”

卢象升一脸高兴，他这次朝鲜之行，收获甚大。

那中年人却拿将信纸轻轻折好，又递还给了卢象升，半晌却不说话。

“建斗兄，我能说几句吗？”

“但说无妨。”

“建斗兄，张帅的意思是先建立朝鲜方面军的司令部，恐怕是有其用意的，依着我看，建斗兄就算是把朝鲜的情况回报了张帅，张帅也不会改变自己的主意的。”

“嗯？”卢象升一听这话，愣了一下，脸露疑惑，“彦演兄这话这么说？”

那个名为彦演的人呼了口气道：“建斗兄，我等自入朝以来，一路所见，朝鲜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一路民生凋敝，哪里像是受了天朝教化的地方，而这些朝鲜宗亲贵族，却只知道争权夺利，光海君不是东西，绫阳君也不得民心，可以说已经是上下离心，若是这个时候派驻天军到朝鲜，恐怕只会帮了这帮朝鲜人，张帅这个人如此精打细算，怎么可能会做这种替他人做嫁衣裳的事情。”

卢象升点点头，自入朝以来一路所见，朝鲜宗亲党羽已经是无能到很大的地步了，朝廷上争权夺利，百姓生活困苦，又屡遭盘剥，已经到了民变的关口了。

“彦演兄以为张帅要做什么？”

那中年人立刻闪过一道明眸，禁不住自己的兴奋道：“朝鲜如今内外交困，可辽东的建奴可是虎视眈眈的了，张帅做事，一向都是有很深的谋虑，依着我看，他恐怕是要坐山观虎斗。”

卢象升顿时愣住了，他双手背在身后，仔细斟酌了一下，依稀清楚了张子云的计划。

“彦演兄真是个厉害极了的人物啊，这事要是成了，以后后人谈论此事，你洪彦演便是第一个料到的人物啊！”

洪承畴顿了一下，便也颔首微笑。

“我身为大明之臣，理应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