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钦差大臣

“大明钦差大臣到！”

伴随着司仪一声高呼，鼓乐喧天，朝鲜前来迎接的官员们在朝鲜代理大王李倧以下，一并跪下，迎恩门外，最前面的是二十名近卫骑兵，他们统一着一身整齐的连身银甲，头戴鎏金头盔，盔上红缨闪烁，仿佛流火，他们分成两排，统一骑披甲白马，系着红色的披风，马上挂着细长的马刀以及弓矢，整齐划一地通过了迎恩门，在他们之后，则是持着节钺的仪仗士兵，然后通过的则是大明使臣乘坐的八人所抬的轿子，在使节之后，则是一个连的陆军士兵，他们背着枪，枪上则是明晃晃的枪刺。

朝鲜诸臣们谁也不敢说话，都俯身跪在地上，他们都是朝鲜的老臣，当年也曾见过大明派遣使臣来朝鲜，却从未见过如此杀气腾腾的架势，所有人心里也都没个底，也不知道来的这位大人到底是福还是祸。

轿子落地，一旁的侍从官掀开轿帘，打从里面走出了一名身穿大明朝正四品官服的年轻人，看上去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样子，这下，朝鲜的这些大臣们更加心里没底了，也不知道是到底怎么回事，但谁也不敢嘀咕。

“本官乃大明总统事务府陆军部次务大臣卢象升是也，奉旨查勘朝鲜！”

朝鲜王李倧赶忙抬头，双手抱拳道：“臣乃朝鲜绫阳君李倧，奉大妃之命，率朝鲜众臣恭迎圣朝天使。”

卢象升愣了一下，接着看了眼这个跪在地上的朝鲜代理大王，他走到了李倧面前，轻轻一抬手，示意朝鲜众官可以起身，那些官员一个个都不敢说话，一是级别不够，二是他们多数都知道大明钦差此来，是为了调查一年前发生的废除光海君的变乱，若是天朝将此事定为谋逆，那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谁都不知道？当年天军在朝鲜扫荡倭寇的时候他们可就见识过天军的厉害了，若是天朝发出讨逆的诏书，恐怕都不用天朝出手，那些朝鲜的义士们就得把他们这些人拿下了。

“君上便是代替朝鲜王摄政之人？”

卢象升这一句话，李倧立刻愣住了，那些个朝鲜诸臣一个个都噤声不语。

“大人明鉴，前次臣等派往京师的使臣已经通告礼部，光海君仁义不道，不但有失伦理纲常，还忘却圣朝再造之恩，阳奉阴违，悖逆无道，臣等奉大妃之教，拨乱反正，以报圣朝再造。”

“这件事，礼部也应该通报过君上吧，按照礼部的意思，朝鲜王乃是神宗皇帝谕旨册封并受天子亲赐冠冕，乃是朝鲜之君，就算他仁义不施，有违天朝，恐怕也轮不到你们来处置吧。”

卢象升这一句话，傻子都能听出来其中的意思。

李倧和朝鲜诸臣脸色大变，李倧连忙抱拳道：“请钦差大人明鉴，光海君悖逆无道，大失民望，臣等顺天应人，奉大妃之教才敢拨乱反正，可丝毫没有违背天朝的意思，天朝与我朝鲜，犹父母之如子女，儿子悖逆无道，臣等便要为父母之邦诛除逆子。”

“父母在，怎么轮得到兄弟之间互相教训呢？”卢象升黑着脸，接着从一旁的侍从手中取过一封书状，递给了战战兢兢的李倧。

“本官入王京之前，收到一封书状，乃是朝鲜王自辩书，他可是在书状中说，你受了贼臣的蒙蔽蛊惑，入宫纵火扰乱，杀了朝鲜许多忠臣，还将朝鲜王囚禁在名为江华岛的海上，然后以反正之名企图混淆视听，扰乱大明，以图获得王位，他可是希望本官将此事上达天听。”

李倧一听这话，立刻脸色大变，他连忙展开书状，却见上面用楷书写了一封呈送给大明皇上的奏章，奏章里详细叙述了他李倧是如何受到贼臣蛊惑，违背纲常，做出谋逆篡位的悖逆之事，奏章解围期望大明天朝能派出讨伐责难的部队，将这些乱臣贼子悉数捕获，厘定罪行，诏告天下，使得天下的伦常纲序恢复正常。

“这里面可说了，首犯金鎏、李贵、金自点、李兴立、李适，这些文武官员都一一在列，若是真如辩书上所说的，这些人都是灭三族的死罪。”

这下不仅是李倧，就是李倧身后那些政变的谋主和参加者们一个个都冷汗泠泠，谋逆之罪那可是要诛灭三族的。

“臣惶恐，”李倧立刻将辩书合上，面对生死，他一点都不敢含糊，“大人可千万不要相信这辩书上的话，臣的王叔这些年沉迷酒色之中，很多话他都说不清楚，更受到了贼臣的蛊惑，干了很多违背道义伦常的事情，臣等被迫无奈，才将他赶了下去。”

卢象升一听这话，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下。

“这件事我在大明的时候也有所耳闻，之前总统事务府的总统张大人就曾经对我说过，朝鲜国王悖逆无道，他当年在辽东的时候就有耳闻，去岁发生了反正之事后，张大人和内阁次辅冯相还说起这件事，说绫阳君做得好。”

卢象升宛如变戏法的表情立刻让李倧由大悲转为大喜，他几乎声泪俱下，连忙道：“臣在朝鲜，也听闻了张帅、冯相的大名，两位能理解我朝鲜军民上下的哀痛，臣等感激涕零。”

卢象升却摆摆手，叹了口气道：“只是可惜的是，也就这两位大人如此想，这朝廷里对于反正之事不满的可多得很，六部上给皇上的弹章，列位是没看到，若是看到了，恐怕是列位连觉都睡不好，如今，还有这封光海君的辩书，君上还有列位大人，怕是真的要好自为之了。”

卢象升这寥寥几句，便如同将这些朝鲜君臣从天堂打入了地狱。

朝鲜诸臣心里都想着希望卢象升能够不让这辩书上奏，只要卢象升能在皇上面前说好话，查勘这事过了，那他们这些人自然就没事了，可是谁都摸不清卢象升心里的想法，所以也没有敢说话，众人都盯着这位年轻的天朝钦差，等着他说话。

卢象升也不说话，只是看了眼站在面前的李倧，接着低声道：“绫阳君，要想保住朝鲜李氏的宗庙社稷，可就看君上怎么做呢？”

李倧一听，立刻双眼放光，抬起头低声道：“钦差大人明言，我等朝鲜上下必定依顺，绝不悖逆天朝。”

卢象升满意地点点头，接着摆了摆手，一名侍从赶紧走了上来，将一封封好的书信递给了卢象升，卢象升将信拿了过来，递给了李倧。

“这是张大人托本官交给君上的，大人说，如今朝廷上下可是仔细盯着君上以及诸位义士了，有些事情，最好是君上说，否则的话，朝廷一旦讨论过了，张大人身为帝国的将军，那么就只好奉旨行事了。”

李倧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连忙将信接过，然后拆开了信仔细看了两眼，接着抬头看了眼卢象升。

“就这么点事？”

卢象升却笑着道：“君上，这可不是小事。”

李倧却摇头道：“朝鲜乃是大明藩属，李氏乃是为大明世代守土，忠心不二，自壬辰倭乱以来，朝鲜上下，日夜期盼天朝大军能在朝鲜，使我朝鲜上下军民，能安稳入睡，这可是咱们朝鲜内外期盼的事情。”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李倧自己也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这信可是大明总统事务府的张子云送来的，自打皇上登基以来，这总统事务府可是和内阁同重，总统事务府里，吴王也好，张子云也好，冯君晨也好，严玉也好，那可都是皇上面前举足轻重的人物，这些事情，驻在京师的使节可是清楚的很，这几年辽东的建奴屡次犯边，也是总统事务府一直责问，如今这个张子云要在朝鲜派驻一个司令部来指挥朝鲜和驻朝鲜的天军，这事，由不得李倧不同意。

如果李倧不同意，恐怕从山东就会调集大批的天军前来讨伐，到时候以一个诛讨篡位的名头，恐怕朝鲜上下就会望风归降，自古以来，这天朝要打朝鲜，可从没有失手过的。

“如今辽东的建奴虽然从顺，但是这几年一直在休养生息，也不知道会如何？张大人也是为君上和朝鲜考虑，只要君上能在这件事上完全配合，本官想，朝廷最终会体谅到君上的苦心，实行册封的。”

李倧一听这话，这才如释重负，忙道：“天朝和张大人的吩咐，朝鲜上下不敢不听，便请钦差大人就住慕华馆，臣立刻回去准备好奏折，上奏朝廷和皇上！”

卢象升立刻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将手一背，朗声道：“如此，那就请诸位一起欢庆。”

顿时之间，欢呼声便此起彼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