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这些人

“今者国家社稷之危局，在于朝廷，朝廷制度不明，国家形势不清，自神宗皇帝以来，历三大征，国家财力日蹙，至于今者辽东其一也，海外其二也，靡费数万，国用不足，究其根本，乃是国家制度不达，上下失序，先帝在日，常与朕言天下之事，朕尤不敢不战战兢兢，今者在位，如履薄冰，今内阁不能在左右辅佐，朕尤慎重，故朕下诏，加原兵部尚书孙承宗为少傅，武英殿大学士，加原兵部侍郎冯君晨为兵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原吏部文选司主事杨涟为吏部侍郎，以备咨询。

另外设总统事务府，总统内外变革事务，以吴王为大总统，与内阁同议朝政，直奏天子。

原江南提督、昭武将军张子云公忠体国，甚爱军民，威吓辽东，平定闻香，备非常之事，有文武选定之才，朕甚欣慰，故自加张子云骠骑将军衔，并授总统事务府总统，协助大总统以及内阁首辅、次辅办事。”

刘一燝听到最后，脸色苍白。

“没想到东林数十年的积蓄，竟然在今日毁在了老夫的手里。”

“刘公，如今再说其他也是无用，皇上现在被这些人环伺，不能分晓黑白，正是咱们做臣子效力的时候。”坐在堂中的一个东林官员立刻站了起来。

“是啊，实在不行，大家就一起上弹章，到宫门前跪着，一起呼喊。”其中一个官员立刻振臂高呼。

“刘公，”一旁的韩爌却不理这些群情激昂的官员，他看着刘一燝，低声道：“皇上这诏书里，可是要有大动作啊，如今孙承宗是内阁首辅，冯君晨是内阁次辅，那个严玉已经成了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听说皇上还封了那个客氏做奉圣夫人，说是要让她教导内宫，如今这朝廷内外，可都是吴王的人了，咱们就算是能扳倒内阁，也扳不倒这个总统事务府啊。”

“咱们为了先帝和福王斗了一辈子，结果福王的儿子和先帝的儿子却成了最要好的朋友。”刘一燝苦笑着。

“皇上不让叶公和赵公入京，老夫就知道这个结果了，那个方从哲也是老奸巨猾，一直在拉老夫下水，临到最后了，他还为神宗皇帝给咱们下了这么一个套。”

韩爌也是苦笑，他叹了口气道：“方公这个人啊，也是纠结，他一辈子想要做个流芳百世的一代名臣，却这朝廷却让他一个都做不了，只能左右逢源，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你说他糊涂，他不糊涂，你说他清净，他却糊涂到了极点。”

“这个总统事务府怕就是皇上和吴王的杀招了，”刘一燝叹了口气，“我们还是太小看了这几个人了，以为他们都是些不懂事的小子，但是如今看来，他们这些人，可个个都在我们这些人之上啊，最少他们知道抓住皇上这个关键啊。”

韩爌点点头，又叹了口气，看着大堂里还在激愤的那些年轻东林们，同谋略深远的张子云、冯君晨和严玉相比，这些人实在是没有几个够看的。

“那个张子云，可真是埋伏的够深的，这短短几个月，从一个总兵到提督再到如今的总统事务府的总统，咱们这些人啊，可都被一个没读过书的丘八算计得团团转啊。”

刘一燝最不甘心的就是这个。

原来从头开始，一直在动手的不止是冯君晨，还有这个张子云。

张子云，两年之前，不过是一个在登州剿倭寇的千户，而如今，却以一个武官的身份进了这个和内阁平行的总统事务府，这可是自太祖以来，武将从政破天荒的第一次。

“搞不好让这个张子云出将入相了。”

刘一燝苦笑着。

“刘公，这都是其次，再怎么说都迟了，好歹杨文孺如今是吏部侍郎了，怎么说也算是内阁里的人了，他是个刚直的人，有他在，咱们还能有几句话说，更何况孙公现在是内阁首辅了，他这个人虽然有时候行事有些古怪，但是再怎么说也算是咱们东林里的人啊。”

皇帝的这份诏书之后，还有一系列的人事调动，刘一燝，韩爌这些人估计都很能留在中枢了，但好歹这内阁里还有孙承宗和杨涟这两个看着。

刘一燝点点头，可眉头却皱得紧紧的。

“老夫只是担心这个总统事务府啊。”

韩爌久在官场，自然也知道这个总统事务府的厉害，皇帝的诏书里，总统事务府和内阁都是议政机构，就是和内阁拥有同样的权力，如果没有下设机构的话还好说，就怕的是还有下设机构。

“韩公，你还记得之前南京六部给先帝写的折子吗？吴王行营的那个总统事务府，可是几乎管辖了整个南直隶和山东的所有军政事务。”

“这朝廷和地方上还是有所不同的吧，若是总统事务府下还有机构的话，那就是夺了六部的事情，这样的话，六部的那些人怕是会闹起来。”

刘一燝愣了一下，接着苦笑道：“闹？凭什么闹？凭嘴皮子？那些子人，嘴上最厉害，挨了几下板子，也尚还可以，可要是真的是夺官削爵，你看还有几个人敢出来的，他们平常只要有俸禄，每天还能闲着没事，他们还求之不得了，那管得着总统事务府啊，南京的折子里，只有七八个名字，其他官员呢？怕就是拿了钱不办事，正好开心了。”

韩爌顿时愕然，说起来好像也是如此，那些个六部的官员，自打神宗皇帝以后，增补就不多，因此六部绝大多数的官员都是挂着空名六部里，偶尔有些什么事情会来办公，其余的时候都是在京城里的那些窑子和酒馆里打诨了。

当年张太岳要在六部考科，六部的人恨得张太岳只咬牙，如今有了总统事务府，估计只要自己的品级，荫封还在，他们还巴不得总统事务府的人来帮自己办事了。

“这么说起来，怕是这些人就要成气候了。”韩爌摇摇头，一脸无语。

“等着吧，”刘一燝缓缓地叹了口气，“这些人早晚是要做出事来的，咱们就只能等着，就看看这些人到底要做出什么事来了，如果他们真的要动摇国家的根本，天下的根基，那可就不是咱们与他们死斗到底了，而是天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