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拜访

王安叹了口气，接着小心翼翼地收好自己手中的拂尘，端着药碗退出了皇帝的寝室，寝室里，又响起了女子纵情欢好的呻吟声以及皇上得意的笑声。

负责起居注的太监不敢怠慢，他看了眼王安，手里则捉着笔，一脸尴尬，照理来说，皇上已经在临幸宫女了，此时正是下笔的时候。

“王爷，这笔怎么写？”执笔太监瞧了眼内室，内室的门关着，什么也见不着，但侧耳倾听，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到内室里一片莺歌燕语，是宫女们的笑声，时不时还漏出各种的春声淫语，他在宫里负责内起居注也不少日子了，今天这局面是他第一次见。

“该怎么写，就怎么写，”王安无可奈何地道，“这可是内起居注，若是宫女们有哪个怀了龙种，那可就是国家的大事，这种事情，怎么能够不如实写了。”

那太监“哎”了一声，便提起笔，蘸了些墨，便开始在内起居注里记录。

“八月初二，上幸宫人刘氏、上官氏、何氏、陈氏、秦氏、吴氏、袁氏。”

王安叹了口气，皇上一时半会看来是停不下来了，他退出了乾清宫，吩咐小太监们守着宫门，听着皇上的吩咐，自己便抽得了个闲空，去会自己的老朋友了。

他顺着乾清宫旁的便门往外走，太监们和宫女们住的地方在紫禁城的内墙外，这里临着河，也偏僻，好歹要走几步，王安因为是皇室亲近的內侍，所以早就给他收拾出了一件稍大的屋子住。

虽说大，但毕竟比不得金碧辉煌的禁宫各殿，也不过只是稍微大些而已。

今天他并没有锁门，因为他在去乾清宫之前，一位老友已经过来拜访了。

“严公，”他推门进去，却见自己的炕上正做了一个俊秀的朋友，他盘腿坐在炕上，拿着自己的藏书，正细读着。

坐在炕上的严玉一听王安喊，便立刻笑着将书放下，迎到了门前。

“王公，你回来了。”

王安进了门，两人便都寒暄了一通，接着便各自坐回炕上，几个王安手下的新收太监便赶紧给两人端了茶来，王安示意这些人不必侍候，这些小太监便都各自退下。

“许久不见了，王公如今可真是忙啊！”严玉笑着，他这句话并非是刻意嘲讽，而是因为王安如今正是皇上身边的內侍太监，很受皇上的信任，自从进了紫禁城以后，除了大行皇帝身边的亲随太监，剩下的太监宫女们都要由王安发遣。

王安笑着摆摆手，他看着严玉道：“咱做的这些事情，都是些繁杂的小事，比不上严公你啊，侍奉着王爷，在南直隶又操持了许多大事，上次吴王发来平定闻香教之乱的折子，严公的名字可就在总督和提督之后了。”

严玉笑着道：“这件事说起来还要多谢王公，自打王爷主持行营以来，朝廷和地方上有许多人想要挑拨皇上和王爷的感情，皇上还在太子监国那会，就有许多人纷纷上书攻击总督、提督以及咱，若不是王公您压下了一部分折子，又在皇上面前替行营的诸位说好话，那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王安却只是笑着摇摇手，严玉却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了一叠纸票，递给了王安，王安立刻伸手拦住。

“严公，这可使不得，你在宫里，应该清楚宫里的人接受外面人的钱财会是个什么结果吧！”

严玉却笑着道：“王公不必惊慌，这是登州银行的汇票凭证，里面有三万两银子，存在了新成立的登州银行天津分行里，是江南提督张大人的一点小小心意，他也知道王公在宫里，也不缺钱花，不需要那么多银子，所以就把这登州银行的凭票送到这来了，只要凭着这凭票和王公的印章凭证，就能从登州银行里取出银子来，这凭票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一堆废纸而已。”

王安一听这话，便伸手从严玉手里接过了这一沓子纸张，上面果然不是那种银票，而是封成一叠纸的凭证，抬头上写着登州银行支票几个字，中间是填写金额的地方，而右下角则是姓名以及盖章的地方。

“咱还在东宫服侍太子的时候，就听说过张大人的大名，张大人在萨尔浒之战的英勇战姿更是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流传，在下也是一时景仰，可惜一直未曾谋面，请转告张大人，王安多谢张大人的馈赠，日后有什么事情王安能帮上忙的，便请直说，只要是王安力所能及的，不违背良心的，王安必定帮忙。”

“王公这话就错了，这张大人可真不是要有意交接内宫，只是托咱向王公致意而已，别无其他的意思，如今登基大典已经过去，按照惯例，外地官员不能留京，如今只等事情定下来，咱们便就跟随王爷一并回南京去了。”

王安一听这个，叹了口气，接着站起身来，将一旁的柜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精美的匣子，将那一叠登州银行的支票放进了匣子之中，接着又转身坐在了严玉面前。

“严公，想当初若不是你在内宫里照拂着，万岁爷在东宫里的日子可不好受，咱也受了严公您的照拂，才能在东宫陪着万岁爷，万岁爷常在咱面前念叨严公当初的好，说要找个时候调您回来，给您高升，司礼监的那位，是大行皇帝留下来的，一时半会动不了，万岁爷的意思，是要把司礼监的位置给严公您预备着了。”

司礼监可是执掌批红，乃是权位至重所在，如今的司礼监秉笔崔文升是大行皇帝留下来的。

严玉却笑着摇头道：“侍奉主子，是咱们这些做奴才的本分，当初万岁爷在东宫的时候，贵为太子，咱也没做什么其他的事情，只是万岁爷是主子，太子也是主子，咱只是做了奴才该做的事情，也不求什么回报，如今咱侍奉的是王爷，那主子就是王爷了。”

王安连连点头道：“就这一点，咱是真心钦佩严公您，您比宫里那些溜须拍马，见风使舵的小人可不知高到了那里去了。”

对于严玉，王安是佩服的，他总觉得严玉要比宫里许多人都识大体，知大事，所以虽然年纪比严玉大，可对于严玉，王安是非常钦佩的，甚至把严玉当做了自己的目标。

“最近万岁爷怎么样呢？咱在外面，可听很多人都在议论宫里的。”严玉问道。

王安一听这个，立刻苦笑了一下，接着道：“严公，实不相瞒，外界议论的事情，多半都是真的，万岁爷，咱劝不住啊。”

严玉立刻愣住了，便道：“这劝不住也得劝，万岁爷是不是服了药呢？”

“正是，正是，就在刚刚还服了药，如今正在乾清宫里，陪伴万岁爷的还有几位宫女。”王安一脸无奈，“之前内阁的孙阁部让咱去找皇太子和西李，但皇太子的话万岁爷不听，西李现在一心想着封皇贵妃的事情，根本就没打算劝万岁爷，还到处去给万岁爷网罗美貌宫女，给万岁爷临幸。”

“这药不能再给万岁爷吃了，如今是大行皇帝国丧的时候，这事情要是传出去，有损皇家体面不说，就连王公你恐怕也脱不了干系，外朝那些言官们现在是不好说，等到了皇上听政的时候，言官们可不会轻易放过这件事的。”

王安一听严玉这么说，立刻紧张起来，便道：“那依严公的意思的，这件事咱怎么办？”

“该劝的还是要劝，把剩下的药都给销毁了，万岁爷再问，就说药已经没了，还有就是要把这事告知内阁诸臣，让他们一起去劝，万岁爷是个要面子的人，等过了这段日子就该明白了。”

王安犹豫了一下，便道：“严公，这可是欺君啊，若是万岁爷知道，咱可担待不起。”

严玉看了一眼，淡淡地道：“王公，这事是为了万岁爷的龙体着想，这要是万岁爷知道药被您弄没了，最多赏王公一顿棍子，等气消了，也就没什么事了，可若是万岁爷的龙体出了什么纰漏，那到时候等待王公的可就不是一顿棍子那么简单了。”

王安一听这个，立刻冷汗淋漓，他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忙道：“不是严公这几句话，咱险些成了罪人，咱就立刻去吩咐，把剩下的药都给送出去。”

“爷爷，爷爷！”

两个人正说着，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小太监的叫声。

王安和严玉互相对视了一眼，顿时有些不详的预感，便赶紧走到了门外，开了门，却见一个小太监，满脸大汗。

“万岁爷，万岁爷要见爷爷，请爷爷赶紧去乾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