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旁观者清

*** 风吹拂着院子里的柳树，吹得哗哗作响，张子云独自一个人坐在廊道上，仰着面，看着满天星空，星光熠熠生辉，闪烁成一片，这是不曾在现代所见过的星空，仿佛是洗干净的大幕一般，空气中也没有烟尘或者呛人的味道，倒是有点像他时候待过的老家，那时候天空碧蓝如洗，夜空群星璀璨，在夜空下他挑着灯，读着历史上的悲欢离合，兴衰荣辱。

历史是如此迷人，让人向往，让人遗憾，让人感叹。

如果没有满清，后世的华夏将走向何处，那时的张子云常常会那样想，然而今天，他坐在这座古朴的庭院之中，对着的是四百年前的天空，生活在大明的天空之下，他并不感到高兴或者期待，相反，更多的是恐惧。

张子云多希望自己能够像历史穿越里那个命定的主角一样，树立雄心壮志，用自己的知识和技能逆天改命，改变一切，然后站在权力的巅峰，傲视天下。

然而，如果没有雨柔，他连在这个时代能不能生存下去都成问题，他不是那个命定的主角，至少在穿越后的这段时间，他还不算是那些穿越里主角。

“哟，张。”身后传来了一个略有些奇怪的汉音，张子云回过头，雷斯卡赤着上身，像个铁塔一样站在了他的身后，头发湿漉漉地，显然是刚刚洗过，他抹了抹头发，然后老实不客气地坐在了张子云的身边。

“哇喔，真是开心极了。”雷斯卡仰着头，享受着晚春的夜风，“我真是爱死中国这美丽的夜晚了，要是能有一杯啤酒就更好了，可惜从东方珍珠号上搬下来的那些啤酒都喝完了，我真的应该告诉瑞德，让他回英国后想办法给我运一船啤酒。”

雷斯卡看了张子云一眼，橄榄石的眼睛肿闪烁着疑惑，似乎是看出了他眼睛中疑虑，便重重地拍了拍张子云的肩膀笑着道：“张，你是个乐观的人，不要被那些烦心的事所困扰。记住，一个男人，是要在关键的时刻承担大任的。所以犹豫和后悔这两个词永远不属于我们。”

这个雷斯卡，还真是会察言观色！

张子云笑了笑，当初同意他留在中国还真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这家伙在英国想必也是一个不得志的家伙，所以一来到这里，他就将自己所学所会的都交给了那群辅兵，上次张子云还听那几个辅兵私底下叫他红胡子，足见大家都已经很习惯于雷斯卡的存在了——虽然雷斯卡的胡子并不是红的。

张子云是很佩服这个英国人的，在这个英国人还只能当海盗的年代，驾驶着自己的船，漂洋过海，扬帆万里，为了达成自己的使命，出生入死，就是因为他这样的人，大英帝国才能一步一步地走向巅峰，而中国却一步一步地滑向深渊。

他突然想知道雷斯卡对于中国的看法。

“雷斯卡，你觉得大明这个国家怎么样？”

雷斯卡被他这么一问，稍稍楞了一下，对他的提问似乎有些疑惑，接着便顿了顿，忽然无限感慨起来：“张，你生在一个伟大的民族之中，中国人勤劳，友善并且富有秩序，他们对于善意总是会用善意来回应。”

“最重要的是，你们不会介意你是哪个民族或者哪种信仰，他们对于不同信仰的人一视同仁，并且不会因为彼此信仰不同而发生战争，让所有人都共同沐浴在文明的光芒之中，这是上帝所教诲的天堂的法则。”

如果我告诉你，正是你的国家，在大概两百多年后用战舰和大炮轰开了我祖国的大门的时候，你又会做何感想啊！

看着雷斯卡一脸羡慕，张子云也不由得感慨起来。当然，他是不会知道自己的祖国在接下来的一百年里将用战舰和火枪征服世界，当时的英国和欧洲还不是日后的鼎盛时期，他们刚刚经过中世纪的黑暗和落后，为了宗教和利益又四处开战，相对于和平的大明帝国，混乱的西方的确是差得太多了。

17世纪的大明的确是世界的灯塔，文官政府，中央集权制的庞大帝国，人众多，地域辽阔，科举考试，这些，都是启蒙思想时代无数欧洲思想家对于中国趋之若鹜的原因，但是，这座灯塔所绽放出来的光芒正在越来越微弱，相反，在极端混乱与黑暗的欧洲，变革正在一步步发生。

“当然，张，作为朋友和外交官，我要的是，你的国家也有很多让我看不懂的地方。”雷斯卡微微的一鞠躬，似乎是在为向张子云这句话而感到抱歉，张子云摆了摆手，示意这并不妨碍他们之间的友情，他才继续道：“我热爱我的祖国，我相信张你也同样热爱他，但这个帝国似乎实在是太老了，老的几乎很不愿意动，你们似乎是强大和富裕了太久，和平了也太久，在我来到登州以前，大明帝国的官员和军队我也见识过一些，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无比强大帝国的官员和军队，而你们对于海军的无视几乎让我不敢相信，你的国家是个拥有漫长海岸的超级帝国，你们本应该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海军的，可在现在中国的海岸边巡游着的却是其他国家的船只，张，这在我们英格兰人看来是不可饶恕的，那等于是放任强盗在自己门前乱转。”

雷斯卡的坦诚和直率让张子云吃惊不，他的一点都没错，他自从穿越之后也接触过登州的一些官员和驻军将领，张子云对于他们目光的短浅感到不可思议，的确，大明帝国是当时东方最强大的国家，可是和平不是永恒的，古人早就有训：“好战必亡，忘战必危！”大明大多数的官员似乎是只记得了前一句，忘记了还有后一句，甚至近在咫尺的万历朝鲜之役他们也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在登州这里看到你之后，我对于这个帝国又有了新的看法！”雷斯卡看了看张子云，笑着道：“你是一个非常先进的人物，你的国家是个超级帝国，这个国家整整存在了几千年，这是欧洲人绝对不能想象的，所以我相信，这个超级帝国一直会存在下去的，任何想要毁灭这个帝国的意图都是不可能成功的。”

张子云顿时愕然，他没想到雷斯卡会对他有如此之高的评价。

“你要相信自己，张，你比我更了解你自己，也更了解这个时代，还有你的国家，所以你是不会失败的。不要纠结与过去，要将自己的力量展现于当下。”

“雷斯卡，谢谢你！”雷斯卡的话让释然了很多，张子云看着这个和他相差了几百年的老外，突然有了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来到这个时代后，他也算是幸运的，竟然会遇到这么多帮助他的人，李光忠的信任和支持，雨柔各方面的照顾和支持，雷斯卡对于他的帮助，甚至连那个现在还一直不怎么和他话的依依也是帮他良多。

这就是所谓穿越者的超级运气吧！

“雷斯卡，来，我们去喝一杯去！”想到这里，张子云原本有些纠结的心顿时开悟了很多，既然自己已经有这么多的人支持，那就该和自己在现代一样，抛开一切，一直向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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