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变数

田京一听这话，立刻便正色，他知道事关重大，马上道：“我刚刚收到长崎司令部的命令，让我们情报司力收集九州各藩的情报急送到长崎，先生此来，真是及时雨啊。”

“长崎司令部？”

“是，”田京立刻解释道，“从琉球出发的所有远征军部队都已经到达长崎，远征军司令部已经改编为长崎司令部，根据司令部命令，模范军各部正在修建工事，积极备战。”

周俊听了这话，点点头，接着道：“我已经收到了消息，幕府和萨摩那边已经准备出兵了，我得赶紧把我手里的东西送到长崎去。”

田京点点头，接着转身从柜子里取了一封折好的纸张，上面并没有什么文字，只在上首有一朵栀子花图样，接着田京又取了一副地图，地图放在卓在上展开，地图图画详细，田京指着其中一处道：“这里有一座寺庙，你把这个这个东西交给这个寺庙的主持，他就会安排你去长崎。”

周俊仔细地看了两眼地图，上面的方位地点，都标示的非常详细，他默识了片刻，将地图记好，田京将地图收起，放回了柜子里。

“今天天色也不早了，先生就在我这里休息，明天再去吧，自此地到接头的地方需要半天，你现在出发，难免要赶夜路，这倭国不比登州，夜路也不安。”田京一直是一个人在这里生活，平常接待的也都是些武士和倭人，难得今天遇到一个同是登州的人，又是自己的前辈，自然就想多叙说两句。

周俊笑着看了眼田京，他脸上流露出来的那种寂寞就像是当初刚入行的自己，对于他们来说，寂寞是最大的敌人，若是没有办法战胜这个敌人，他们要做的事情是做不下去的，虽然自打姑爷来了之后，对于情报一项加大了重视，他们这些收集情报的都得到了许多的厚待和重用，所受到的支持也比以前的时候好多了。

周俊又饮了一口，茶香沁人，实在是好久都没喝到如此的好茶了，倭国的打茶虽然也有一番妙处，但总是没有中原茶术的意境，过分注重茶艺本身反而失去了茶道的至高境界，这些倭人善于学习，可却偏偏脸皮很厚，非要发挥其中的一项作为自己的本领，所以往往在一个方向上钻研过甚，以致于过于注重器而忘却了其中的本，这个毛病，倭人却往往将之当做长处看待。

他在倭国这两年，语言习惯，生活方式都已经和普通的倭人别无二样，唯独这本心，却总不会变化，他越是了解倭人，越是对这些人感到无语。

“这城里面有窑子吗？”周俊突然问道。

田京立刻愣住了，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有这么一问，但很快，他的脸上浮现出了诡异的笑容，他讪讪地道：“这安堵城是穷酸乡下，别说是窑子，就是做买卖的，连着我，也就二三家而已，可以说是民生凋敝，哪里有买春的人啊？不过若是先生需要，我倒是有个法子，这里乡下的女子，只要拿点银两或者物资之类的，倒是可以换一夜，不过这些女子都是些乡下的粗鄙女人，恐怕难以让先生满意。”

周俊知道他是想歪乐，也不介意，笑着道：“这倭国的女子比咱们大明的女子差是差了些，但是有一点倒是极好的，就是听话温顺，和那些朝鲜的女子一样，总不会对家里的主子有什么别扭。”

田京也是一笑，他也是知道，在倭国，即使是和尚，也是没有多大的戒律的，相反，在倭国，和尚往往是那些倭国女子争相嫁给的对象，周俊相貌堂堂，想必是很受那些倭国女人的欢迎了。

“先生啊，像我这样的，比不上您，哪敢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情啊？”田京一边笑一边歪头，“身负重任，也不敢多想，怕误了大事。”

周俊却摇摇头，立刻肃然起来，他从自己的包袱里摸出了两锭金灿灿的黄金放在了桌子上，接着推给了田京。

“拿着这些钱，在这附近买一块地，建个房子，再寻个婆娘，对她好一些。”

田京立刻愣住了，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你我做的这些事情，都是些细碎的事情，看上去零零碎碎的，但是却偏偏又很重要，姑爷也好，大小姐也好，依依姑娘也好，可都是对咱们抱着猴王，咱们在倭国，三五个月有可能，三五年有可能，三五十年也有可能，这最怕的就是寂寞，咱们是人，既然是人，就得有人的七情六欲，就得耐着，忍着，做个普通人，把自己当做个倭国的人。”

他停了一下，接着看了看屋外，虽然窗户紧闭，也看不到什么，接着看了眼田京道：“这倭国女子虽然比不上咱们大明的女子，但是你在倭国，就得做个普通人，普通人哪有没有婆娘的，这没有婆娘，这里的人会始终把你当做外人的。”

田京点点头，周俊却将斗笠和褡裢包袱都拿在了手上，接着道：“兄弟，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田京一看这样便想挽留，却被周俊拦住了，他叹了口气道：“你在本地认识的人多，收留我这样的和尚，难免会有人怀疑，我身上的情报很重要，我也不敢耽搁，便不再多留，趁早回到长崎，也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田京不再说话，他点点头，接着将黄金收好，引着他走到店门，拉开了门闩，开了门，接着就像是往常迎送客人一样，笑着道：“慢走慢走。”

周俊自然是会意，他双手合十，用日语向他告别。

田京望着周俊的背影，心里想着刚刚他说的话，也是有些五味杂陈，他不敢太过感慨，赶紧收拾起自己的心情，准备回屋。

“羽田君！”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武士却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田京认识他，他是伊东家的家臣小井原，伊东家的家臣田京认识不少，最熟的便是这个小井原，田京此前还去过这个小井家两次，小井原是小井家的当主，下面还有个妹妹叫做小井兰，他的父亲小井岸次郎是伊东佑兵的小姓，打小就跟着伊东佑兵，后来在守卫安堵城的战役中被日向的豪族射死，小井原便被伊东佑兵收了当小姓，长大之后继承了小井家门，成了家主，算是伊东佑兵的重臣之一吧。

“小井大人怎么今天得空来我这里啊。”

小井原瞅了一眼远去的周俊，又看了一眼眼前的田京，一脸肃然地道：“今天来这里其实是有事情拜托给羽田君的。”

田京见他脸上满是认真，知道不是小事，连忙道：“小井大人平日里那么照顾小的，有事便请吩咐就好了。”

小井点点头，他将田京拉到了店里，然后将门关好，一脸讪笑着道：“我过几天要跟着主公去打仗，这打仗，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万一我要是回不来，羽田君，我想把小井家和我的妹妹都托付给你。”

“小井大人，您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什么明白不明白，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回不来，就麻烦你娶了我的妹妹，继承小井家门，不使我们小井家绝嗣。”

田京立刻愣住了，他连忙道：“小井大人，我不过是个商人，是继承不了武家名门的，这要是让幕府知道了，可不得了。”

小井原一把将田京拉到了自己身边，拍了拍手道：“哎哟，羽田君，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咱们沃肥藩是像御三家那般的亲藩吗？不是，是如长州，柳川，仙台这样的外样强藩吗？不是，我们不过是日向国小小的藩国，主公家的武士能如幕府旗本那样受人重视吗？咱们这些武士和那些乡下的农民别无二样，说句不好听的，有时候还不如乡下的那些农民了。”

小井原叹了口气，接着道：“父亲大人跟着伊东殿东奔西走，最后战死沙场，就留下我和妹妹，那时候我还年幼，这些年过的辛苦也就我自己知道，所谓武门的荣耀，哪有我们这些下级武士能提的啊，我这出外打仗也没什么挂念，只有这小井家门和我的妹妹，放心不下。”

小井将双手放在田京的肩上，接着以极其认真的表情看着他道：“羽田君，拜托你了，你就当帮我个忙，你入了武门之后，对你也有好处不是？就拜托你了！”

田京顿时回忆起刚刚周俊的话，如果能通过小井家接近伊东一门，对于他于沃肥藩的潜伏是有极大好处的，说不定以后还能通过武士的身份为自己和模范军在倭国的行动带来许多的便利。

“话说，伊东殿是要去哪打仗？这天下太平的。”

小井却嗤之以鼻，笑着道：“太平？太平个屁，你还不知道吧？明国来了大军把天领长崎给占了，幕府要伊东殿跟着当年的仇人岛津一门组成九州联合军，从明国大军的手里夺回长崎。”

“哎哟我的天，”田京立刻故作愕然，他赶忙拉着小井原，满脸惊慌失措地道：“这我之前去过长崎，也没见什么事啊？这可是大事，哎，这明国不会是来报当年朝鲜的仇吧？”

“谁他妈知道这破事是谁惹的？不过我听主公的口气，似乎还是跟岛津有关。”小井原也是一脸恨恨，“都是那群垃圾惹得祸。”

“岛津，那可是咱们主公天大的仇人啊，这明国人要是岛津惹来的，那咱们沃肥藩怎么也要跟着倒霉啊？哎，咱们可是小藩，没有多少人地，这岛津惹出的事情，该有岛津自己去解决才对吧。”

小井原一脸无奈，摇着头道：“这可也不是没法子，这是幕府的命令，这幕府的令，谁敢不去？”

“哎，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小井原又看了眼田京，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接着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两封书状和一柄肋差，“这书状是我从主公那里讨来的，这万一我要是回不来，你可就是小井家的家主了，这事匆忙，我也来不及给你和兰办事了，我从主公那里给你求了一个兵字，继承家门之后你就叫小井兵一郎。”

田京在来倭国之前，已经在情报司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倭国的家门继承与大明不一样，他们继承的都是姓名，所以改名改宗的事情就如同家常便饭一般通常，如果能通过小井一门进入武士阶层，对于他之后的行动会有极大的便利，他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他接过小井原的书状和肋差，脸露难色道：“既然如此的话，我便代小井大人收好这些东西，等小井大人回来，我再将这些东西还给你好了。”

小井原立刻脸露喜色，连连点头道：“那就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