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福安郡王

*** 福安郡王朱由桢。

福王殿下的次子，年纪轻轻便破天荒地被册封为郡王，而且很受皇上的宠爱，这般受皇上圣宠，换十几年前，怕是朝廷里的东林与文官们早就吵翻天了，只是自打太子大位稳固之后，这些文官朝臣们很识时务，不会再轻易与皇上廷争了，白了，大义不过只是名分，搅得天下大乱的还是权力。

当初福王在京城的府邸，如今是福安郡王的府邸。

门房拿着冯君晨的拜帖进去了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便如石沉大海，音讯无，既不见，也没不见，就是让冯君晨干等着，冯君晨知道这事不能急，也急不得，毕竟照着孙承宗的法，这位郡王是个聪明睿智的人物，自己一直置身于朝政之外，是不会轻易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参与这乱局之中的。

他和随行的杨泉就这么干坐在偏室之中，杯中的茶水已经换了几遍，而负责看守的王府护卫似乎都是从锦衣卫中挑选的，目光如炬，默不作声。

冯君晨轻轻地咳嗽了两声，端起了茶杯，又饮了一，案几上还摆着一碟茶点，做得都很精致，散发着点点温香，显然是出自高厨之手，一般人家，享用不得。

和他一道来的杨泉虽然焦急，但是他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官家的人不好对付，更何况是很得皇上宠爱的皇孙。

就在这个时候，门走进一位穿着华丽的老者，一身华服，满头银丝，颌下的长须如银，一脸肃然，他进了门之后先是看了一眼冯君晨和杨泉，接着双手抱拳，微微行了一礼道：“二位是冯大人和杨先生？”

冯君晨和杨泉自然不敢怠慢，赶紧起身施礼道：“正是！”

那老者点点头，道：“老夫是郡王府的管家金政，殿下正在后园里练习火铳，请二位到后园相见。”

冯君晨和杨泉互相对视了一眼，一脸愕然，没想到这位殿下竟然还会对火枪感兴趣，两人都有些惊愕，倒是冯君晨反应快，抱拳道：“多谢殿下，请先生带路。”

那管家点点头，接着便领着二人径直迈入王府，这王府是皇上当年为福王修建的，花了许多银子，两人跟着金政穿堂过门，一路上假山美池，长廊曲折，不尽的富丽堂皇，当年皇上修建这座王府的时候，银子是从内库里拨出来的，这么些年以来，扩建修缮更是络绎不绝，这里与其是一座王府，倒不如是座行宫，就连宅邸阁楼，花园门楣，都少不了皇上的御笔，可见皇上对这座府邸主人的宠爱。

冯君晨感慨良多，自己之前也去过东宫，那里比之此处，可寒酸了很多，由此可见皇上的确是对太子没什么好感，若不是朝廷里的文臣和东林合力，争国本争了这么些年，怕是太子早就不知道被皇上扔到那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能得天子宠爱，便能得天恩浩荡，想想还真是可笑，苦读了一辈子圣贤书，还不如天子一句话，天子贤明也就罢了，若是天子不贤，怕就是奸人的天下了。

一行三人来到后园，后园极大，园中开辟了一处空地，用帷幕围着，四角都悬着大明旗帜，还有郡王的旗帜，帷幕只留下一个能供二三人通过的门，四周则站满了王府护卫。

“砰！“

一声火枪射击的声音，清脆响亮，把冯君晨和杨泉都吓了一跳。

“这火枪的声音可是很耳熟啊，怎么这么像咱们制作的火枪。”杨泉在冯君晨身后低声道，冯君晨愣了一下，这个时候走在前头的管家金政微微侧了下头，脸上带着不满，冯君晨自然知道厉害，立刻示意杨泉不要随意出。

门帘挑起，从帷幕之中走出一个十一二岁年纪的男孩侍从，卷着袖子，身上则穿着一身工匠的行头，他径直走到了金政等人面前，这少年身形娇，脸若冠玉，非常清秀，浑身做工匠打扮，和四周一脸戒备的王府护卫，形成了极为奇特的对比。

那少年走到金政面前，行了一礼道：“殿下，让两位贵客直接进去相见。”

金政点头，接着便做了个请的姿势，冯君晨和杨泉谢过，便跟着那少年一同进了帷幕，刚跨进去，两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到，在帷幕之内，摆满了几个长桌，桌子上则摆满了各式火器，三眼统、火绳枪、手铳以及模范军使用的燧发火枪，桌上还摆满了枪械的配件以及只有模范军可以使用的武器——刺刀。

杨泉满脸惊愕，如果不是冯君晨在一旁拦着，他大概就要上手去摸这些东西了，模范军使用的燧发火枪和刺刀都是别处买不到的，因为使用的都是杨泉高炉炼制的钢制作而成的。

两人一脸疑惑，也不知道这位郡王是从什么地方弄来这些火枪和刺刀的，也不知道这位郡王拿这些火枪是用来干啥。

帷幕中央，站着一个身穿华服的年轻人，正在摆弄手中的枪械，不知怎么的，冯君晨只觉得眼前这个人的背影很是眼熟。

“这殿下怎么这么眼熟？”一旁的杨泉也嘀咕了两句，

冯君晨走得越近，越是觉得殿下的背影很是眼熟，只是不敢造次，也不敢出声，两人由少年侍从领着，一直走到了郡王殿下的身后，那少年弯腰施礼道：“殿下，贵客到了！”

冯君晨和杨泉不敢怠慢，立刻行礼。

“兵部武选司郎中冯君晨，”

“江西布衣杨泉，”

“拜见殿下！”

那郡王愣了一下，停了片刻方才慢慢地转过身来，那一张俊秀的脸上满是尴尬的笑容，他双手端着模范军的燧发火枪，望着两人。

不是别人，正是冯君晨之前在南京见过，后来据去了登州的贵公子赵祯。

冯君晨和杨泉一脸目瞪呆，当初在南京冯君晨就觉得这个赵祯不是一般人物，觉得他是哪家的官宦子弟，因为迷上了杨泉的妹妹，便跟着杨泉兄妹去了登州，也难怪就算是依依和严玉，都没有查到这个人的身份，原来是备受皇上宠爱的皇孙——福安郡王。

三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尤其是杨泉，他在登州平日里和赵祯互怼都成了习惯，如今却发现平常里吊儿郎当的人竟然是当朝皇孙，福王之子。

朱由桢也有些不知所措，他将手中的火枪递给了一旁的少年，接着脸上又浮现出微笑，问道：“宁儿还好吗？”

这话一出，仿佛是踩了杨泉的痛脚，他涨红了脸，恶狠狠地道：“别以为你是郡王，你就可以随便接近宁儿。”话虽这么，但是气势比之当初，已经松懈了许多。

朱由桢哈哈大笑，接着随手一摆，一旁的侍从会意，便退了下去，朱由桢便走到了两人面前，向两人抱拳行礼，接着道：“瞒了各位这么久，实在是出于无奈，还望两位能见谅。”

冯君晨不敢怠慢，连忙回礼道：“殿下这话言重了，殿下身为皇孙，又得皇上的恩宠，倒是咱们，之前多有失礼，还望殿下海涵。”

朱由桢略有些尴尬，他走到了杨泉面前，笑着道：“我虽生于皇家，但是自就自由惯了，我也希望两位能把我当做之前的赵祯，实话，虽然这福安郡王表面上荣华富贵，羡煞旁人，但在我看来，却远远不如登州军械所的工匠赵祯快活，至少每日和那些同事来来往往，有话直，而且张兄又重视工匠，鼓励改造开发之事，待遇优厚，如同上宾，比之在这宫闱之中整日里相互算计要好。”

冯君晨和杨泉互相看了一眼，便各自会心一笑。

朱由桢看了看两人，也笑着道：“自我启蒙以来，便对这些奇巧之物兴趣甚浓，父王和皇爷爷那里，有许多西洋舶来的玩意，我便常常追问其中的道理，知道的越多，也就越发觉得其中玄妙，那些个红夷，我都向他们学习过，只不过父王也好，母妃也好，舅舅也好，都我这是奇技末学，总是怪我弃大学，求道，这求学问道和这些奇巧之术本就是相辅相成，结果却被人硬生生地分出了优劣。倒是有皇爷爷的关照，我还能学一些，这一两年来，规劝我的人是越发夺了，我禁不住烦，所以便外出游学，我以为我自学尽天下奇学，但自打遇到了王叔文和杨兄之后，便才知道天外有天，杨兄那超越天机的实验，张兄尊士重匠的精神真是让我颇多感慨。”

“在军械所之中，有那么多的工匠可以互相切磋，大家可以互相学习，还以重金鼓励工匠教授徒弟，工匠们可以自由生活，自由发言，甚至可以组建自己的工作室，一旦有新开发，便大加鼓励学习，对于每一个工匠而言，登州的这个军械所可是大明无数工匠梦寐以求的地方。”

朱由桢看了一眼杨泉，笑道：“就比如湘大之前要制作的那个名为‘钢琴’的物件，我觉得就很有趣，有空的时候还真要杨兄好好教我。”

“还有之前我和湘大所的四十七式火枪，发火机关和弹药的配比我都已经试验了许多次，用杨氏钢制作的枪管，磨制的膛线以及新式刺刀，这些东西等我回了登州之后立刻试制和试验，然后再根据士兵们在战场上的反馈，加以改进。”

朱由桢话头不断，似乎是想把这些天憋在心里的话都吐出来，因此连绵不绝，接着道：“我要让那些之前瞧不起大明工匠的人，好好见识一下工匠与国家朝廷，是何等重要。”

冯君晨悠然一笑，他很理解眼前的这位郡王，倒不如，他，杨泉，严玉还有眼前的郡王，都是一类人，他们年轻力壮，富有朝气，他们和眼下的大明，格格不入，他们不仅无人理解甚至受人鄙视、诋毁。太监、落魄文官、乃至于商人，都是那些自诩清流名士嘲讽的对象，话回来，身为军户的张子云也是他们鄙视的对象，然而身为军户的张子云却一直没有放弃，他告诉了他们另外一个天下，一个生机勃勃，繁荣生机的华夏，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这不仅是张子云的梦想，也是冯君晨和严玉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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