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违令

*** 西路军所有的明军将领都坐在了大帐之中，主帅杜松，监军张铨，副将赵梦麟、部将刘遇节、王宣，以及除九边之外的各地军队，登州大营的李光忠，广西土司宁肃以及身为登州卫指挥同知的张子云，所有人盔甲俱，正襟危坐在两旁，齐刷刷地看着上首的杜松，气氛异常严肃。

杜松先是按照程序点卯，接着又和众将寒暄了几句，便朗声道：“今日本帅召集各位，是要来商议进攻老巢的事情，现如今，官军四路大军都已云集完毕，本来，本帅和刘总兵都是反对这法子的，但是杨大人既是经略，我们这些人都是受他的节制，自然只能按着他的法子来。”

他坐在桌案后面，一脸肃然，身上穿着重铠，甲胄威严，甲片擦得明亮，宛如门神，他看了一眼众人，声音很是洪亮。

“原本各军都定的是二十一日出兵，不过这些日子天降大雪，延误了许多日子，今日已经是二十六了，那杨经略之前脑子不灵光，写了封信给老奴，已经把咱们官军的布置都了个清楚明白，这出其不意这条咱们是没了，如今那老奴也正在调兵遣将，就等着咱们上门了。”

他“嚯”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将大手一挥，一脸激愤地道：“如今咱们失了先机，的确非常不利，但是国家养兵，用在今日，我们奉了圣旨前来辽东讨伐建奴，各位身为朝廷大将，世代吃着皇上的俸禄，如今，正是为了皇上效命的时候，本帅在这里把丑话在前面，若是敢临阵脱逃者，别怪军法无情。”

杜松的话宛如雷霆，满是杀气，无论边军诸将，还是其他各地来的将领，面上都是一凛，众人齐齐抱拳道：“遵大帅令！”

这个杜松，还真是个勇猛的老将！

杜松满意地点点头，接着环顾诸将，接着道：“这一日来，本帅心焦如焚，兵贵神速，绝对不可以让老奴准备停当，否则的话一定会贻误战机。”

他话一出，张子云突然有一种极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

“本帅这几日已经派人探查了界凡山以及浑河一带，此地乃是老奴防守官军的要害之地，官军要想拿下老巢，必须越过此地，老奴在界凡山附近的吉林崖一带，修了寨子，其中兵卒大约数千，正在日月加固营寨，官军必会在此遇敌，若不攻克，则官军无法通过，更谈不上直取老巢。”

众人此时大概已经明白杜松的意思了，一个个摩拳擦掌，一脸兴奋。

“本帅自打入了这行伍，已经几十年了，次次都在别人前头，今天本帅也绝不愿意落在别人后面，如果我军被困在吉林崖下面，让老刘或是李家的那子抢了先机，本帅还有什么面子在这大明的军中待，故而本帅决定，诸将今日回营之后，立刻收拾器械辎重，后天晚上，我军先行出发，先破了这个寨子！”

他话一出，监军张铨脸色更加阴沉，看来他明显不同意这个计划，边军诸将倒是一脸兴奋，只有几个外军将领，一脸迟疑，都在担心违令出击会被朝廷追究责任，可却没有人敢当面和杜松硬怼。

张子云的心更阴沉了，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历史书上的剧本一个一个地演出。

杨镐分兵出击，杜松轻军冒进。

他就像是个傻子一样，再往死地里面钻。

张子云觉得他不能像这样一声不吭地让别人决定自己的命运，他正打算站起来，却被一旁的李光忠一把拉住。

张子云看了眼李光忠，李光忠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和杜松争论，就连坐在上面的张铨也对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和他争论。

争之无用。

杜松这样的人，是不会听他的意见的，他不可能像张子云一样，他不会知道他自己攻不下吉林崖，更不会知道努尔哈赤的主力会突然出现在萨尔浒，即使努尔哈赤出现在萨尔浒，杜松也只会觉得机会来了。

无论如何，都要提醒一下。

“大帅！”张子云“腾”地站起来，抱拳行礼道：“吉林崖的寨子修在山上，官军若要攻击，只能自山下仰攻，官军的火炮之类皆为无用，倘若仰攻不利，老奴大军又到，我军应该如何应对？”

众将都是一脸愕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从哪来的胆子敢当面质疑杜松，那几个边军的将领都在为他捏着一把汗，生怕杜松会当场破大骂起来。

杜松却并未像预想那样当场狂怒起来，他看了张子云一眼，笑着道：“张同知年纪轻轻，想必是没上过几次战场，你可知这战场上杀敌，什么最为紧要？”

他一脸长辈教训辈的样子，还不忘戏谑张子云，脸上是笑道：“本帅镇守边关，斩将杀敌的时候，同知搞不好还在娘胎里了。”

边军诸将立刻忍不住笑了起来，张子云自然是一肚子火，双拳抱起道：“末将虽然年轻，但好歹学过一些兵法，兵法上，开战之前，要谋略得当，否则一旦遇敌，难免失措。我军对于建奴的行踪，现在一无所知，我军如果不能及时攻克吉林崖，而老奴的援军杀到，而我军久攻不利，士气衰落，岂不是异常危险？”

那杜松听他完，立刻啐了一，骂道：“这他妈那是兵法？分明是哪些闲的没事干的书生，写的些话本戏弄咱们，你还当真了！战场上的胜负，靠的是将士们勇猛善战，同进同退，靠的是兵精甲利，而不是你所谓的这些兵法谋略，本帅统兵多年，不比那些个兵书上的要明白些？你这个娃娃，还是老实听本帅吩咐，不要多问！”

张子云差点气急，士兵的武器装备，阵型部署固然重要，但是战前的布置，战术预案更加重要，否则的话不就成了有勇无谋之辈，大明的军人脱离文化教育，现在看来，流毒至深，明明自秦汉起，军中对于军官的文化教育就没断过。

“若是那老奴真到了吉林崖，本帅正好会一会他！”

张子云一脸愤慨，却只能看着杜松在他面前自吹自擂，历史上，杜松可连努尔哈赤的面都没见到就战死了。

简直就像是设计好的剧本，张子云明知道如何破局却一肚子的话都不出来。

“你这子，有点意思，当初本帅只当是兵部那帮秀才瞎扯，但这些日子看你的那些骑兵和你那大营，你这子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但是本帅有一句话送给你，战场上，只有你冲锋在前，你的那些手下家丁们才会和你冲锋在前。”

那是因为军士士气衰落，如果没有大将压阵，必定溃散，但这绝对不是那些良将们所推崇的事情。

站在杜松身边的张铨和张子云身旁的李光忠都在给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和杜松争论，张子云一肚子恼火，只能恨恨地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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