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太平城,北大营。
一行人众志成城,步履匆匆,不到半个时辰,竟然从南门外赶到了北大营。
大家虽然都很累,但心中却没有半点怨气。
就因为陈漠在临走前对大家说了一句:“我鸢鱼巷的人,不管他是当掌柜的,还是打杂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不能白死!”
花飞谷出示了荡寇门的银色腰牌,守营门的校尉看见了,自然不敢拦。
陈漠等人进了伤兵营,稍加查看,便在伤兵营外找到了孔三和赵四的尸体。
陈漠的脚步沉重,开始检查孔三和赵四的尸体。
按照死因来看,这二人都是被扭断了脖子,至于脖子上留下的管状伤口,并不是致死的原因,而是为了在他二人死后,及时地取血!
更离奇的是,二人的身上干干净净,全身上下竟然没有留下一点点有用的痕迹,似乎是死在无声无息之中,丝毫没有半点的挣扎的痕迹!
太平城中,能有如此匪夷所思的行为的,陈漠实在是想不到第二个!
就连花飞谷也说道:“既然是杀人,扭了脖子走了便是,又何必多此一举,割喉取血?既然是取血,取完了血以后,扔在一旁便是,又何必擦得这么干净?又何必把人从南门大老远地送到北门来?”
从验尸的结果来看,一切的证据都指向了一个陈漠没能缉拿归案的老对手,一个曾经杀了太尉商武扬和左丞相汪远山的有洁癖的凶手,有些痴傻的朱雀门千户——何欢!
陈漠再次沉默了,他不是不知道何欢与曹湖的关系,更明白了何欢绝对是受到了秦王曹湖的指使。
曹湖难道是在针对自己?
显然不可能!
曹湖之所以这么做的目的似乎很简单,不想让孔三和赵四打草惊蛇,惊动自己这个想尽一切办法,竭尽所能守卫太平城安全的表哥。
让这些雍凉叛军们能够顺利地攻入皇宫,杀死小皇帝曹江!
他难道是想当皇帝?
不对,这家伙从小只喜欢打仗,一门心思只想好好习武,做个将军!
他与曹江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他要借刀杀人?
这案子还有必要查下去吗?
自己到底是在查案子,还是在助纣为虐?
这真相到底是什么,陈漠不得而知,但陈漠的心里十分清楚,这案子的背后,一定有一个足以让自己吓一大跳的大秘密!
陈漠沉默不语,但花飞谷却看出了他的心思。
花飞谷当着众人的面拍了拍陈漠的肩膀,说道:“大人,咱们还是查下去吧!咱们可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天理昭昭,天地之间可不能少了你这股浩然正气!”
陈漠一回头,这个本就高大的女子似乎变得更伟岸了!
他低下了头喃喃道:“是啊,都死过一回了!还有什么能比死更可怕的呢?”
他挥了挥手,吩咐道:“包把总,既然人已经死了,就先入殓吧!”
包大胆自然感受到了陈漠查这个案子所面对的压力,抱拳道:“大人!”
“放心吧,我说过,只要是咱们鸢鱼巷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会白死!”说罢,陈漠大步朝前走去。
“大人,保重啊!如果实在不行,就算了!”
陈漠回头道:“不,这回,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一定会帮兄弟们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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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城,醉香居。
醉香居位于太平城的东市和南市之间,既吸引了东市的富商巨贾也吸引了南市的达官显贵。
胆敢这样脚踏两只船的,试问除了曹江,还能有谁?
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为了官商勾结的法外之地,也成为了太平城里最闻名遐迩,生意兴隆的销金窟。
若是换了别的官员,哪怕是晚上进了这个烟花之地还是会换上便服,遮遮掩掩。
之所以这么做,也许并不是因为惧内,只是举头三尺有神明,更何况这神明之下还有老百姓的口水和脊梁骨背后的指头。
可今日,身穿官服的陈漠与花飞谷就这么无所顾忌地走了进去。
既然有皇帝的旨意,他们自然也就不怕别人的说三道四。身正不怕影子斜,查案便是查案,又怎么会被里面的这些美色所吸引?
风月场上的人,自然极善于察言观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便是这帮人的基本操作。
不得不说这曹江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就连徐娘半老的老鸨,都是万里挑一的狠角色,不仅一眼就识破了陈漠的身份,更在三言两语之下便得知了陈漠此行的目的。
老鸨谄媚道:“小陈大人请在此处稍等,秦王还在楼上休息呢!”
“好!”
说这话的时候,陈漠的脸上正义凛然。
虽然陈漠还是个半大的小孩,但还是有了一点青春焕发的感觉,这也不能怪他见识浅薄,只要是个男人进了这种地方,就很难有不心动的!
花飞谷一巴掌打在了他的后背上,拍醒了他!
陈漠纳闷道:“花姐姐,怎么了?”
花飞谷赌气道:“小陈大人,你的头歪了!我再不动手,小陈大人怕是要流口水了!”
“我哪有?花姐姐,你是了解我的,我陈漠可是从来不喜欢来这种地方的!”
“是不喜欢?还是不敢?”
陈漠沉默不语,这种时候,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事实就是不打自招,确有其事!
一炷香后,一个怀抱琵琶的花袍女走了下来,朝着陈漠招了招手。
这女子极美,虽只一身花袍,更是纱巾遮面,没有露半分姿色,但如描似削的身段却是那么勾人,一颦一笑却是那么动人心魄,这种美,令花飞谷都自惭形秽。
陈漠瞪大了眼睛,震惊道:“是你?你不是……”
花飞谷怒道:“还说没来过,我看你年纪不大,花花肠子倒是不少,说,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认识的?”
陈漠赶紧解释道:“花姐姐,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你听我跟你解释!”
花飞谷扭过了头捂上了耳朵,说道:“哼,我不听!”
“唉!”
陈漠没办法,只能跟着花袍女上去了!
花飞谷虽不情愿,可还是跟在了后头,护卫在任何时候都会牢记护卫的职责,她总不能眼巴巴地看着陈漠被这些美女画皮般的妖精给迷失了心智,勾走了魂。
美人若鬼迷心窍,花天酒地催人老。
色字头上一把刀,石榴裙下命难保。
陈漠怀揣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了曹湖的上房。
推开门,迎面扑来的是一股淡雅的沉香。
看情况,并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发生,陈漠是了解他的,武痴毕竟是武痴,绝没有花飞谷想象中的那么无耻。
关于这一点,陈漠有些庆幸,毕竟啊,这《金钟罩铁布衫儿**》,得是童子之身才能练。
曹湖揉了揉眼睛,问道:“哇,表哥,你怎么来了?来人哪,上酒!”
陈漠摆手道:“酒就不必了,来壶茶吧!”
“快,上茶!”
花飞谷道:“参见秦王殿下!”
曹湖笑道:“不必了,表哥难得来一次,都是自己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这么说,他之前来过?”
“花姐姐,这点我可以保证,表哥绝对是第一次来!最起码我在这儿可是第一次遇见他!”
“那王爷不在这儿的时候呢?”
“那就要问表哥自己了,这来没来过啊,我也不知道!”
陈漠怒道:“曹湖,你就不会帮个忙么?”
曹湖道:“表哥,你是知道我的啊,我可是实话实说,一点儿也没有添油加醋啊!”
花飞谷问道:“怎么,你们哥俩难道还想串通一气,骗人不成?”
“没有,绝对没有!花姐姐,坐,这可是上好的龙顶春雨,得四百多两一斤呢!”
“四百多两?这茶我可喝不起!”
“没事,我现在算半个掌柜,这茶不要钱!”
“嗯,真香!”
陈漠笑道:“没看出来啊,才来没几天,表弟你倒是学会哄人了!”
曹湖道:“诶,花姐姐这样的女中豪杰,怎么需要人哄?我曹湖粗人一个,那是一口唾沫一个钉啊,只会实话实说,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拍马屁!”
“哈哈,你要是早学会这一套,姑姑还能打你?”
“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母后打我,那是亲近我的一种方式,这不,自从父皇驾崩以后,她就爱上念经了,也没功夫搭理我了!”
“对了,我有事问你,花姐姐,你出去一下!”
曹湖摆了摆手,小太监蔡承恩和花袍女退去,屋里只剩下了曹湖和陈漠。
厢房的门轻轻地关上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俩开始了他们的密谈。
曹湖说道:“有什么事情,你就问吧!”
陈漠的双手搭在了曹湖的肩膀上,郑重其事地说道:“咱俩可是表兄弟,有什么事情,你可不能瞒着我!”
“我知道,咱俩从来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那好,我问你,昨天晚上看见了什么?”
“一伙穿着百姓衣服的雍凉贼子进了宫,开始杀人,接着被两万重甲骑军和我手下的一万无敌铁甲军给拦住了,战事焦灼,然后大将军刘梦德生气了,三炮轰了他丫的!结果死的死,伤的伤,然后我就回来睡觉了!”
“没了?”
“你不信,可以拿廊上那个千里镜看看,看得很清楚啊!”
“我信你!第二个问题,你有没有派人杀孔三和赵四?”
第二个问题显然有些尖锐,不得不令曹湖愣了片刻,可就是这么一愣,也令陈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曹湖一脸茫然道:“孔三和赵四?我可不认识!”
陈漠再次解释道:“就是在南门和鸳鸯门外的屋顶上盯梢的!”
曹湖喃喃道:“唉,表哥,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不过这事,就说来话长了!”
陈漠心想道:他既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想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如先听他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