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寒心

傍晚时分，梁二虎等人来到了翠云峰下，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到山寨了。

李三悄悄地扯了扯梁二虎的衣袖，小声说道：“二当家的，借一步说话。”

梁二虎脚上穿的是一双日军装备的翻毛皮鞋，他假装蹲下系鞋带，故意落在了后面。

李三陪着他落在后面，众人继续往前走。

梁二虎问道：“你想说什么？”

李三面色凝重，忧心忡忡地说道：“二当家的，大当家的不是说过了吗？不要去招惹岛国人，今天你却偏偏打了他们。还有三当家的，他是大当家的小舅子，你今天干嘛跟他过不去？这不是自己找麻烦吗？”

梁二虎说道：“我早就看大金牙那小子不顺眼，这个王八淡就会欺男霸女，败坏咱们山寨的名声。如果他不是大当家的小舅子，劳子早把他废了。”

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说道：“李三，我问你，大当家的想投靠岛国人，你愿意吗？”

李三摇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不愿意。我跟猛子私下商量过了，要是大当家真的去投岛国人，我们就脱离山寨，另谋出路了。”

梁二虎说道：“这不结了。今天打岛国人，是我故意的，就是要断了大当家投靠岛国人的退路。”

李三对谢宝庆还是有些惧怕的，他紧张地看了看前面那些土匪，看到没人注意自己，用更小的声音说道：“二当家的，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讲。首先我绝不是要挑拨你跟大当家之间的关系，大当家的为人，想必你比我还清楚，他既然有了投靠岛国人的念头，你这样断了他的财路，他不会放过你的。

虽然你跟他是结义兄弟，可是大当家的为了自己的利益，很有可能不会顾及兄弟之间的情谊。我的意思是，你既然打了岛国人，就等于跟他作对了，你还是要多提防着点。”

如果是从前的梁二虎，对李三的话根本就听不进去，毕竟他跟谢宝庆是多年的结义兄弟，关系一直不错，可如今的梁二虎换人了，他可不敢把自己的安危押在他跟谢宝庆之间的关系上，他必须要小心行事。

他看了看远处的大金牙，对李三说道：“三儿，这次我真有可能会跟大当家的翻脸，到时候你会如何选择？”

李三毫不犹豫地说道：“二当家的，你一向关照我，还救过我的命，你就是我的亲哥，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会跟着你的。”

梁二虎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兄弟。”

梁二虎现在已经做了跟谢宝庆翻脸的心理准备，他说道：“你暗中通知猛子、黑子和咱们自己的兄弟，要提高警惕，随时准备应变。”

夕阳西下，落霞满天。山寨门楼上的哨兵看到山梁上出现了一队人马，他手搭凉棚，仔细地观望。

不久以后，他就惊喜地喊了起来：“二当家的他们回来了，快去禀报大当家的。”

梁二虎等人来到了山寨的大门前，他正琢磨着，如果谢宝庆问起来，为什么要打日军，自己又该如何回答？就看到谢宝庆等人已经迎了出来。

谢宝庆满面笑容，远远的喊道：“二弟，你们回来了，辛苦啦！大哥我已经给你们准备了接风宴，今天咱们兄弟要好好地喝一杯。”

梁二虎已经设想了，回到山寨后谢宝庆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唯独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热情。可是梁二虎并没有高兴，反而心里十分难过，不得不提高了警惕。

他和谢宝庆毕竟是结义兄弟，谢宝庆想投靠日寇去享受荣华富贵，应该是要带上梁二虎的。梁二虎打了日军，这是跟谢宝庆唱反调，等于是断了谢宝庆的财路，谢宝庆肯定对他不满。

如果他还把梁二虎当兄弟的话，肯定会当面责问他打鬼子之前为什么不跟自己说一声，他正常的表现应该是十分愤怒，甚至会跟梁二虎吵上一架。他现在的表现明显是在演戏。

可是谢宝庆的表现却是若无其事，很显然是已经不再把他当成可以信赖的兄弟了。梁二虎太了解谢宝庆了，恐怕这是要对自己下手了。

对于梁二虎来说，他跟谢宝庆一起打天下，曾经是生死与共的兄弟，谢宝庆的表现令他十分心寒。

梁二虎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自然也不能把自己的想法表现出来。看到谢宝庆如此热情，他也满面笑容，说道：“大哥，兄弟不过是下山走了一趟，怎么敢劳大哥您亲自出来迎接呢？”

谢宝庆走上前来，亲切地说道：“看你说的，你是我的兄弟，你这一下山，我心里就老惦记着，怕你出点什么岔子。看到你回来了，我做哥哥的当然开心了。”

说完他握住梁二虎的手，往怀里一带，然后拥抱了他。梁二虎也热情地跟他相拥。

此时双方谁也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两人脸上的笑容已经变得僵硬，眼中已经闪烁出了寒光。

土匪们簇拥着谢宝庆和梁二虎来到了聚义厅，里面已经摆好了丰盛的酒菜。

梁二虎高兴地说道：“大哥，你对兄弟我真是太好了。”

谢宝庆笑道：“二虎，看你说的，咱们兄弟还说这客气话干嘛？”

酒过三巡之后，梁二虎为了进一步试探谢宝庆，他故意说道：“大哥，兄弟我这次下山，已经跟周围村子里的百姓交代过了，过两天他们就会把上交的粮食送过来。

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鬼子的一辆军车，兄弟我一时手痒，就打了鬼子，搞到了十几条三八大盖，还有一把王八盒子，全都是好枪啊！”

说完他就从腰间取出了那把王八盒子，递给了谢宝庆。

谢宝庆佯装欣喜地说道：“这可真是一把好枪，岛国人的武器的确是很好用。你们的收获可不小啊。”

梁二虎说道：“大哥，这把枪你要喜欢就留着吧。”

谢宝庆笑道：“大哥我不夺人所爱，还是你留着吧。”说完就把王八盒子递了回来。

梁二虎也不推辞，接过来，别在了腰上。

他端起酒杯说道：“大哥，兄弟我敬你一碗，先干为敬。”说完他就把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宴在十分亲切热闹的氛围中结束了，梁二虎喝得有点多，被人搀扶了回去。

望着梁二虎的背影，谢宝庆的心情也十分复杂。

说实在话，他跟梁二虎还是有感情的，也希望能够跟梁二虎共享富贵。可是他已经答应了日军，要把梁二虎交给他们，否则的话，不仅收编的事情谈不成，恐怕黑云寨也会遭到灭顶之灾。

考虑到自己的生命安全以及前途，他只好牺牲他跟梁二虎之间的兄弟情谊了。谢宝庆心道：“别怨大哥心黑手狠，是你先得罪了大哥的。”

在梁二虎等人回来之前，表叔陪着平田队长已经从山梁的另一侧下了山。

晚上8点，他们回到了阳城县城。回到了宪兵队之后，平田队长先打发表叔到其他的房间里等候，他吩咐卫兵准备酒菜，然后打电话给日军在阳城县驻军的指挥官，邀请他过来饮酒议事。

驻扎在阳城县的日军是守备第12师团下属的一个步兵中队，中队长是井上大尉。

见到了平田队长之后，他问道：“少佐阁下，这么晚找我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平田队长说道：“袭击黄军的人已经找到了，是大虎山黑云寨土匪们干的。”

“八个牙鲁，他们竟敢袭击黄军，我这就带兵去剿灭了他们。”井上十分愤怒，猛地站了起来，就要去集合队伍。

平田叫住了他，说道：“井上君，你不要着急，收拾那帮土匪是迟早的事情。你先坐下，听我慢慢跟你说。”

井上气呼呼的，有些不情愿地坐了下来。

平田说道：“我相信井上君以及你手下黄军将士的英勇。不过黑云寨地势险要，如果强攻的话，黄军的勇士们一定会有伤亡，我打算收编他们。”

平田刚刚说到这里，井上就急眼了，说道：“少佐阁下，这帮该死的土匪胆敢公然袭击并且杀害了那么多黄军勇士，怎么能收编他们呢？”

平田说道：“你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说。实话跟你说吧，对于这帮土匪我根本就看不上，更不要说他们还胆敢袭击黄军，我是绝对饶不了他们的。

这帮土匪在山上已经盘踞了多年，要想直接消灭他们比较困难，等他们下山之后，就如同虎落平阳，想收拾他们还不是很轻松的事情吗？”

井上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了。你是想先把他们骗下山，然后再消灭他们。少佐阁下英明，卑职佩服。”

平田看到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欣慰地说道：“井上君，我请你过来，就是想请你辛苦一趟，带着部队跟我一起去收拾这帮土匪。咱们吃完饭后，就去集合队伍，今晚咱们连夜出发。”

不久以后，井上就带着队伍来到了宪兵队。

日军的宪兵队不算是正规军，他们的职能相当于地方警察。日军的正规军分为野战军和地方守备部队，守备部队负责地方治安，和同级的野战单位相比，规模较小，装备也比较差。

日军的一个守备师团大约有人，没有旅团级别的编制，直辖三个步兵联队，没有装甲部队一类的重武器，每一个步兵中队是160人，装备一门60mm迫击炮和两挺歪把子机枪，以及两具掷弹筒，其余的是38式步枪。

除了留下守城的部分日军之外，井上带来的是一个加强步兵小队，共80余人。他们乘上了三辆卡车，连夜朝着黑云寨的方向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