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2 斗技

782斗技

鲍辛鱼一看到路曼声这副与世无争、完全意识不到问题严重性的样子，觉得自己真是咸吃萝卜蛋操心。

作为尚医局最叱咤风云的女御医，总不希望被三个小姑娘压到头上吧？好歹有点争胜心啊，路御医！

一曲舞毕，三朵金花全都停了下来。笑着冲大家行礼，迎来了又一波的叫好声。

新晋御医那块，孟天兴味盎然地看着三朵金花的舞蹈，又看骆冰山只顾着喝酒，不时抬头看一眼场中，总显得兴致缺缺。

“冰山，别装酷啊，美人当前，好歹看一看。她们每一个不但比路御医年轻，还可爱。”

骆冰山扯了扯嘴角，没有理会好友的话，视线投向前排，定在某个人的身上。

太远了。

这个距离，连她的背影都触及不到。

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和她并肩，甚至是超过她？

只有超过她，才能成长为让她正视你的存在。

至少在骆冰山的心目中，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嗯？怎么回事……

骆冰山发现，路曼声的视线也在这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打在那三个女人的身上。

三个哗众取宠的女人，也能让她这般在意？

骆冰山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路曼声那么专注的看着她们，让他莫名的有些嫉妒。

那个人的视线不应该停留在任何人的身上，她是高傲淡漠的，钻研于自己的医术，外界的一切都不能让她动心。

不经意间，骆冰山又看到鲍辛鱼那一脸纠结甚至是厌恶的表情。不出意外，他的视线也是在那三个女人身上。

难道他看错了，路御医对这三个女人很厌恶，觉得她们抢了她的风头，也动摇了她在尚医局的地位？

不，一群眼皮子浅、被美/色/迷惑的男人胡乱说的几句话怎么能当真？她们之间的差距太大，路御医完全没必要将这三个女人放在心上。还是因为她也知道了最近宫里的那些流言，认为都是这三个女人在背后搞的鬼？

骆冰山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的心尖一跳，整个人都有些小心翼翼。

他似乎触摸到了，在那一瞬间，高高在上的女御医变成了一个平凡而又普通的女人。她的一切不再那般难以理解和琢磨，她也会吃醋、也会嫉妒，也会为了别人的存在而感到紧张。

这样才是一个人最为正常的样子，可是又有哪里不对劲……

骆冰山一抬头，发现前面的情形不同了。在歌舞停下后，白小御医也回到了大殿。但他却不是回到自己的位置，而是去到了那个女人的身边。

他在她的身旁坐了下来，同一条桌案，轻轻地在说着什么。

席间，那个女人还拿起一块糕点，放在白小御医的手上。令他惊讶的是，白小御医看着那块糕点一下，高兴地把它吃了下去。

没有了余兴节目可看，孟天正觉得无聊。回头间，发现自己的好友看某个地方看得失神，不用说，一定是路御医。

孟天无奈摇头，骄傲的骆家长孙竟然也会这么喜欢一个女人，对她的一切都在意到了别人难以想象的地步。要是放在大半年前，他绝对不相信。

他还记得，路御医刚闻名大尧那些日子，约为三四年前，那个时候在尚医局，除了出使武常和大食的两位女大夫，在宫中，只有白神风白御医一位女大夫坐镇！

女御医本来就是尚医局的稀罕物，最近几年来，尚医局都没有再培养出一位拿得出手的女御医。

可就在一夜间，路曼声的名字突然传遍了璐华城，又在短短时间内传遍了大尧。

整个医坛，刮起了一阵名为路曼声的医术风暴。

他们也听说了这位女大夫的事迹，许多百姓都为之骄傲。那段时间，外界对她的医术也传得神乎其神。骄傲的医家三公子则保留了自己的看法，尤其是骆冰山。他认为路曼声的医术有水分，因为尚医局的女御医并不多，在评判标准上肯定会有所下降。尚医局也乐于传播这位女御医的名号，为了让更多的女人加入到学医的行列来。

也就是说，路曼声并不是完全靠自己的实力爬得了这个位置、拥有了今日的声名。而是尚医局需要她，大尧医坛也需要这样一位女大夫作为表率，才造就了今日的路曼声。

可是渐渐的，路曼声凭着自己精湛的医术在璐华城闯出了一片天地。不少人因为她一双妙手得到了健康，她比谁都要年轻，却比许多人都要出色。

直到颜术的问世，才真正成就了路曼声不朽的声名！

过去的路曼声，虽然医术相当了得，却没有独属于自己的武器。民间对于她的传说中，只知道她是一位综合性很强的医者，博览医书，通晓各种疑难杂症。

百姓们都知道有这样一位女大夫，却不知道她高明在哪里。

颜术的问世，尤其是那手化腐朽为神奇、让看不到一点希望的人对生活重拾信心的本事，将路曼声这位女御医推到了高峰。

正如白神风的飘花落水，周太医的梅花神针，每一位传世御医都有一项独门秘技。

哪怕你在施治过程中，并没有用到这项绝学，其他人也会全部划归为到这一类。

自从路曼声颜术问世之后，她之前的医术生涯似乎成了空白。提到路曼声时，也是颜术先行。

这是没办法的事，因为颜术这一套秘技，就已经能够将以往所有的光芒给掩盖了。

那不过是路曼声厚积薄发的那些年，为的就是在这一刻绽放出绝世芳华。

但早在颜术问世之前，骆冰山就已经肯定了路曼声的实力。

正是因为这位女大夫没有独门秘技，也不是出自于医术世家。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来，过去又经历了什么，骆冰山在听说了她几个案例处理后，深知她的不易。

一个女人，不争不抢，在清一色的男人天下中，闯出一番名头，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那一段时间，尚医局推出了新一期的经典病例，以供天下习医者研读。骆冰山在拿到这本小册子后，就曾发现了路曼声的几个经典病例，被记述在这本册子上。

在这之中，隔着泛黄的纸张，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对医术有着独到理解、才华横溢的女人。

她处理病症的方式与时下医者都不同，她的行医手法也不似任何一派，而这之中展现出的在医术上非凡一般的造诣，渐渐吸引了骆冰山。

从一个人处理病症的方式，大概可以想象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大夫。在传闻中，路曼声是冰冷、不可接近的。而从她治病手法，骆冰山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路曼声。

她坚定、自信，对自己的医术抱持着诚挚的信念。她奇特、巧妙，却又不失信心。她外表冰冷，内心一定是个非常温柔的女人。

那一段时间，骆冰山开始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女人产生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兴趣。

除了翻阅她的传世病例，还会去拜访城中接受过她治疗的病人。

暗暗的，他和她斗法斗技。他会尝试她的方法，还原病症原貌，然后不断突破能在更短时间内治疗病人的办法。不但如此，他还会优化各种治疗方案，不断比较着他们之间的实力……

但一次次，骆冰山被路曼声在医术上的才华倾倒，他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远比他想象的要大。

最重要的是，路曼声看着年轻，但处理病情的手法却仿佛有三四十年的经验，非常的简单简练，每一个细微的处理都有她的深意。心思细密程度还有于细微之处展现出的功力，让骆冰山甘落下风。

就在这个时候，璐华城一儒士之子田梦之，面貌丑陋、二十多年来无法示人，因为接受了路曼声的诊治，恢复了正常人的容颜。

自此，颜术之名，传遍天下。

而他，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听到路曼声创下的惊人事迹，她在尚医局的地位也不断提高，最后甚至成长为和前五大御医并驾齐驱的第六御医。这种成长速度，成为无数人嘴中津津乐道的传奇——

骆冰山虽然身为骆家的长孙，过去对医术并未提起多大的兴致，自从开始了和路曼声“斗技”后，他拿出了以前从未有过的热忱，投入了骆家医术中。

骆老爷子看到自己的儿子忽然对医术这么感兴趣，直嚷着孩子长大了、懂事了，也感慨骆家医术后继有人了。

但就在骆冰山不断提高自己、梦想着有一日也能进入尚医局，和那位女御医亲自较量一番时，宫里却传来了她的死讯。

天妒红颜，命运弄人。

那一日，骆家上下发现他们的少爷很不对劲，几次不能自已。直到骆老爷子看不过他这个样子，问他到底怎么回事时，骆冰山才情绪失控地喊着：路御医死了！

——

骆老爷子才知道，自家这傻儿子过去那么长时间都在以路御医为目标，将她视为医术道路上的导师和明灯。

这也难怪了，一直对尚医局没什么兴趣的儿子，会忽然决定要去当御医了。不但如此，杏林盛会开始之前，儿子很兴奋，大概是得知路御医会是他们那一届主考官的事。

能近距离看到自己心中崇拜的御医，这种心情，骆老爷子还是能够理解的。

只是，冰山这种上心程度，应该不只是钦佩这么简单。

恐怕这傻孩子，喜欢上路御医了。他要是有本事将人娶回来，那他们自然乐见其成。骆家乃医术世家，娶一个女御医，也是门当户对、强强联合。但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罗老爷担心自己的孩子对医术失去了以往的热忱。

好在骆冰山在那之后，很快就振作了起来。他成功进驻了尚医局，在新晋御医中表现很是亮眼。

一次，骆冰山回家，父子两人彻夜谈心。

在问及这孩子心里想些什么的时候，骆冰山告诉他：他除了想将骆家的医术发扬光大，也想去她曾经呆过的地方看看。他想站到她的高度，领略不一样的风景。

不管出发点是什么，但能说出这番话，让一直担心的骆老爷子放心不少。

他心里也很感谢路曼声，虽然从未见过面，但那位女御医的传奇经历却给不少年轻人带来了无尽的鼓励。

她虽然不在了，却有许多的医者沿着她走过的道路，汲汲追求着医术，希望能够重现她在尚医局的传奇。

在尚医局，有着各种各样的人才。路曼声对于医者们的意义不同，她没有显赫的身世，完全来自于民间。她一步步从一个新晋菜鸟，在短短的几年间就站在了顶峰，她的经历是神奇的，但她这个人却是无比真实的。

比起医圣和医王，那些一直活在传说乃至别人仰望中的医者，路曼声更有真实感。虽然她人很神秘，却莫名地让人觉得亲切。

用现代的话说，别人可能拼家世拼爹，路曼声走的就是**丝逆袭成为人生赢家的故事。这样的经历，总是特别的励志。

从记忆中回转，骆冰山的内心百感交集。

他过去的目标已经一步步实行了，他来到了尚医局，也站在了她曾经出现过的地方，但骆冰山却发觉，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并没有变近，反而更加的远了。

但骆冰山依然高兴，因为她还活着，她给了他一个追上她甚至赶超她的机会。

这些东西将不再是一个遗憾，她真实的存在，距离有多远，他努力跨过去就是了。

雷莹舞毕，脸色羞红地朝骆冰山看去，想要从他脸上看到哪怕一点欢喜的眼神。但她却失望了，骆冰山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他拿着酒杯，视线打向她完全相反的方向。

她盯着骆冰山看了几秒钟，骆冰山都没有发觉她在看他。

雷莹脸上在笑，心里却不断下沉。渐渐的，他发觉骆冰山的神情有些奇怪。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她极为陌生却由衷想要让它投注在她身上的神情。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雷莹惊愕地发现那是路御医所坐的位置——

而路御医，正微微侧着头，和身旁的白小御医在说着什么。

看到路曼声的脸上出现了名为微笑的表情，骆冰山嘴角一勾，也笑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