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影

半响后。

坦佩尔才止住笑声，心情愉快的他走到一面书架前。

“................呵。”他目光微动，眼中带着些玩味，他伸出手将上面放置的书本随意的扔到一边，手指则伸了进去，在某处点了八下。

然后循着一个圆形，依次在八个地方各点了八下。

咔哒。

墙内响起机扣弹起的声音，他嘴角微勾，眼神中带着些许冷意。

“让我看看那个‘幸运’的小家伙有没有发现我的宝贝，顺便送它一份大礼。”

他自语着，将黑盒子取了出来。

踩着轻快的步伐，他的身体一转，便倒在了一边的软椅之上，脸上浮现施虐般的笑容，指尖在盖上一挑，黑盒子顿时露出内部的景象。

一道被折叠起来，外表还泛着血红光芒的白纸出现在那里，上面是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小字。

他低声笑着，手指伸进去将其取出，随意的将黑盒子扔到一边。

坦佩尔的眼神忽地变得温柔，宛如关切自己的‘爱人’一般，他无比细心的将纸张边缘的皱褶抚平，脸上则浮现怀念般的笑容。

“真的是过了很久啊，我的身边也只剩下你了。”

他的眼底不由浮现丝丝悲伤。

那个会一直凝视着他的女子也早已离世，就在他的眼前，然而那已然冰冷的口中再也说不出对他倾诉爱意的话语。

他曾经最爱的那个女子。

“还好，我还有这份被剩下来的‘爱’，呵呵呵呵呵。”他的面孔变得扭曲，舌尖不由伸出，在腰舔到上面时动作却忽然顿住了。

“......................”他缓缓收回舌尖，表情则变得阴郁。

“错觉.....吗。”

自言自语的阴暗声音在书房中徘徊不去。

白纸微微浮空，最初的一行小字如活着的泉液般流动着。

（心为意之锁，爱，同解，非持有者不可见。）

咔哒。

宛如锁链缠绕般的声音响起，将这份隐秘牢牢的锁在这里，不被外界的一切存在所察觉。

“.....................”

齐休睁开眼睛，眼中的神光逐渐敛去。

“三日也差不多了。”他自语着站起身，然后前往隔壁的房间。

咚咚咚。

他伸出手，在紧闭的门上轻敲着。

下一刻，门便被打开，五堰对着这边一欠身，随后退到了一旁。

略显潮湿的微风进入鼻尖，他随之望去，有一位少女正立在敞开的窗户一边，手掌搭在窗沿，目光则眺望着远方的风景，看着那碧波与天空连成一色的风景。

少女转过身，柔顺的头发被风拂动，她伸手压下，眼神明媚的看向这边，脸上则露出信赖的笑容。

“师傅。”阿罗约亲切的说着。

齐休点点头，意念在对方身上一闪而过，确定了对方确实掌握了那份力量，如此一来就能进行下一步了。

“我们走吧。”他转过身，便要向外走去。

莎莎莎。

轻微而急促的足音在身后响起，而后，格外明朗的声音在一侧浮现。

“我们要离开这里吗？”

齐休偏过头，少女明媚的笑容便映在了眼底，那紧紧跟随的身影便如同一只想要跟上母亲的小兽一般。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阿罗约眼底虽有疑惑，却没有直接问出来，她毫无疑问是相信作为‘师傅’的唐克的。

“我之前便跟你说过，无论是升阳体，还是雾阳体，本质都是帮你打下的基础，也许在某些方面确实很强，但那对于你自身反而是一种无关紧要的事情。”

“接下来的一步才是至关重要的........”

阿罗约默默聆听着，不时点着头，便跟着齐休越走越远了。

五堰远远的注视着两人走远，而后她继续收拾还有些凌乱的室内。

青霜般的天空挂在云层之上，哪怕只是在略显‘狭隘’的要塞街市上漫步，阿罗约的心情亦是十分欣喜。

她扭过头，注视着那个依旧在侃侃而谈的男子，身体不由得向着那边靠了靠。

“.........不要打岔，你要仔细听。”齐休皱着眉，往旁边走了走。

阿罗约撇撇嘴，随即老实的跟在旁边。

“你所修行的这门九曜法本质上是对自我的九次锻造，你现在甚至都未完全踏上去，只是完成了初期的准备，等你完成以后才能真正体会到那份真实的强大。”

齐休斜眼看了看眼神明亮的阿罗约，对方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挫败感，反而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他心中点头，而后抬头看向四周，附近的行人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样子，哪怕见到两人并肩行走，也只是和善的笑笑便继续去忙自己的事。

在确认没人能听到后，齐休这才继续看向阿罗约。

他的手掌侧在腰侧，继续维持着细声咒法，这是一种想要诉说隐秘时避免被他人察觉的小型术法。

一般只要指尖相扣就能发动，他当年一听到效果，就立马进行狠练，将其彻底掌握。

当然，也不是他手痒，所以特意在外面讲出这种隐秘知识，而是............

黑色的瞳仁再度浮现，这一刻，在他的视野中，眼前的阿罗约已经换了一副模样。

中心为金，边缘泛红的赤红太阳正在地上行走着，只是一吐一吸都会引发灵气的浪潮，有流散在大气之中的生命精粹则在缓缓融入那道‘太阳’。

而在下方的阴影中则浮现出一道道波纹，与上方相对的青霜月亮便潜藏于其中，冷幽的寒息同样从四面八方涌来，自太阳立足之地涌入上方。

假如说上是阳（升阳），那么下便为阴（雾阳）。

那样的阴阳混合之态才是最和谐的状态，也是为了这个状态，齐休才没有多施加什么手段，最多用药物辅助，帮助对方成功将两相纳入。

而至于他自身.........他侧头看向自己的下半身。

那是如同幻觉般的银质之躯，表面上是数道异色的纹路，细细望去，无数微小的结构彼此嵌合着共同谱写出一道优美的旋律。

当然，这更多的他通过自己的灵感看到的场景，并不是说两人现在就不算人了......也许他的本体的确不算，但现在的躯壳只是一件‘衣服’。

齐休暗暗摇头。

其实之前的他之所以会躲开对方，也是因为不想打扰对方此刻的进度。

因为他固然不曾走九曜法的那条旧路，但‘异化人偶师’的道路本就源自那条路。

以对方如今的状态一旦过度靠近他，就会反过来被他深层所蕴含的那层理所吞噬，反而会陷入类似于知见障一样的困境，说不定终生都不得寸进。

也只有等对方稳定下来才不会有这种危险，那时他才能靠近对方。

他注视着对方，口中则不断的讲着一些话，试图分散对方的注意力，心中则浮现一道念头。

阿罗约之前一直在一个小天地（个人房间）内修养，所以，想要让她进入更高层次，就要打破樊牢，进入新的大天地（即外界）。

当然，这个原因是不可以对不知情者（阿罗约）述说着，不然，这个过程就会被提前打破，引发一些难以预料的结果。

这就是所谓的‘打破樊牢见真知，一念顿起天地宽’的真实含义。

不过，也确实需要告知对方一些东西。

“你觉得想要变强，最需要东西是什么？”

他调整着呼吸，用起一种奇特的呼吸法，打算以此带动对方的晋升。

“不知道？”阿罗约表情一呆，随即摇头道，她鼻尖微动，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便下意识的模仿起齐休的行为。

齐休心中暗自点头，然后继续说道。

“很简单，理念，无论是从哪一条道路走起，最初的理念都是最重要的，你想要得到什么样的成果，想最终抵达怎样的终点，那都是创造者所需要考虑的事。”

“哦..........”阿罗约呆呆的应着，表情中已带上丝丝恍惚。

“理念指导前路，总纲则描述未来，至于其他的神通术法都是一些衍生的皮毛，本质上都是作为护身的手段，而不是最初追寻的目的。”

“...............”阿罗约的眼皮开始打架，但是，她的呼吸却逐渐变化了，变得越发的强劲有力，平地上开始流淌着微风。

“九曜法的创造者便曾说过，人必先自知，而后才能制人，所以他的根本理念便是‘自制’。”

天空之上，一团团烟云卷动着，如同一匹匹奔跑的骏马，只在人们的眼中留下道道足痕。

听着耳边响起的道道惊叹，齐休却敏锐的发现了，阿罗约此刻的气息却有些不稳。

“日出而照，东升如坐，享灿久世之年。”如同气柱般的金红色气雾在脑后升起，那是仿佛一道道气纶般的异景。

齐休脚尖用力，手掌短暂的一接触对方，那滚烫的触感随即传来，下一瞬，他们周边的景色一阵模糊。

哗啦啦。

巨大的浪花拍打着海岸，在这处偏僻的海岸线上，齐休神情凝重的看向对方，口中则继续述说着总纲内容。

“不生不怖，伪暗唱念，运走命踏于江岸。”

霜晶般的水晶之蛇自地面隆起，那空无的眼眸则注视着这边，它无声的张开嘴，露出那一片虚无的内部。

表情木然的阿罗约就立在那里，在她的背后是无尽广阔的海洋，但是，仅在此时，她却成了一切的焦点，连世界都不得不暂时让开主位。

“——————————”

悠长的呼吸如同龙一样在周身徘徊着，噼啪作响的声音不绝于耳，双臂自然的向着两侧张开，宛如要拥抱世界般...........她身体一转。

阿罗约抱住了神情还有些错愕的齐休。

下一刻，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幽色，如同幻影般在对方怀中消失，出现在远处的海面上。

“..........竟然对我的执念这么深。”齐休皱着眉看着对方。

失去怀中之物的‘阿罗约’茫然四顾，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生为死之歌，冥为触幽者之踵。”

“死劫反复，衰退念近，不朽则为空谈之蛇。”

“背脊瑟寒，巩此翼为臂膀。”

急速的流光刺来，齐休一个瞬身便离开了那里，看着在海面上搜寻的阿罗约，心中不由一叹。

接下来就是在不被对方逮住的情况下将总纲全部告知对方，让其完成最后的体质升华，顺便完成进阶才行。

想到这，齐休再度一叹，本来在他的预料中这一幕本该出现在两年后的，那时的阿罗约的心智也应该更成熟了，就不会陷入这种‘迷乱’状态了。

那个梦中的家伙还真是多事，他顿时有些厌恶那些胡乱插手的家伙，打破了他一开始的计划，这才让对方这么快的就走到了这一步，然后就是这样的结果。

齐休摇摇头，然后看向海面。

合计275句，算起来的话也不算太难，就当是热热身好了，心中流过这样的念头，他的呼吸节奏随之一换。

白色的气劲在周身流淌着，齐休缓缓抬起头，那道疾光如闪电般奔驰而来，在那黄叶般的眼眸中只剩下执拗般的情感。

“阴重高炙，坤六不返。”

“烟气不厚，此意崇末。”

“我称之为道销，以此为刃，通行天下而无不胜。”

...................

轰隆隆隆！！！！

在无数次的交锋后，总纲也到了最后的时刻。

宛如嘶鸣般的吼声响彻四野，一道巨大的阴影拔地而起，如同一道山岳般俯瞰着下方。

“九曜之时，为长生始。”

散落的发丝飞扬着，有着黄叶眼眸的少女昂起头，眼中倒映出那道仿佛顶天立地般的身影。

“.......真好。”她轻声道。

噗通。

她身体一软，随之向后倒去，额前是一道红色的密文，双眼紧闭着，在光洁的面孔上依旧还带着丝丝笑意，那张面孔此刻仍在对着那片天空。

轻柔的水面托举着已然昏迷的少女，齐休收回了目光。

“如此，便可以进入下一阶段了。”他低声自语着。

然后，他望向了海面，视线仿佛穿透了空间，看到了某些家伙的身影。

“是时候了。”

彼此分割的影子一同落入水中，海面上顿时只留下淡淡波纹。

一圈又一圈。

然后，止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