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不可考之象

嘎吱。

来人坐在了香木长椅上，脸上则露出不爽的表情。

“亏我还想试探一下那个，结果就被你搅合了，有必要那么怕吗？”

在暖黄的熏灯下照亮了来者那显得粗犷的面孔，在外界被视作海事联合首长的千干达翘着二郎腿，顿时抱怨起来。

滋滋滋。

顺着流动的水液升到半空的热气在空中徘徊着，那人依旧专注的凝视着眼前的水面，直到与杯面完全重合，这才放下了手中的热壶。

“月之子的身边还有一个奇特的存在，若它出手，你陨落的可能也不是没有。”

他稳稳的抓住杯子，小心的在嘴边抿了一口，这才解释道。

“什么月之子啊，分明是我们这边的人。”千干达反驳着对方。

“门的力量在她的身上并不明显，很明显是被‘月之女’的力量压制了，所以我不建议把她招进来。”

男人一饮而尽，而后露出那略显淡漠的面孔。

“埃皮索，你丫的，就是这点不好啊，我们就不能主动些，帮她把那部分力量压下去，让她成为我们的圣子吗？”千干达心中不满，顿时叫嚷着。

“...........你还想成为那个门的仆人，被它随意驱使，哪怕是去死？”外界名为萨门，实际叫做埃皮索的男子抬起头轻声问道。

“我更不满你现在的样子，整天和那些无聊的人类交涉，要我说就该把它们全宰了，那样才更容易。”

“至于被当成走狗..........”千干达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翳。

“我不会再当它的手下，你也趁早放弃吧。”埃皮索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同期出现的‘伙伴’，还是出言规劝道。

“..............那我也不想为那个家伙的后人服务，凭什么我就得这样。”千干达的语气变得低沉，话语中隐含丝丝恨意。

“那个阴险而狡诈的家伙，背弃与我们的约定，埃皮索，我实际上对门并不怎么在意，至少对方赋予了我意识，但那个人不同，我绝对无法容忍他曾建起的这个城市。”

原本苍老的面孔被黑线所笼罩，变得刚硬的面孔看向对方，脸上带着残忍的表情。

“我啊，无时无刻都在考虑如何毁灭这个地方，你叫我放下，嗬嗬，除非你杀掉我！”

“.................”埃皮索无言的摇摇头。

“安格洛.............”耳边传来了对方那仿佛诅咒般的话语。

如同人一般继续为自己倾倒着清液，看着那升腾而起的热气，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模糊。

“闲话到此为止，我叫你来可不会为了听你抱怨的。”

他放下手中的器具，看向对方。

千干达撇撇嘴，随即表情一肃。

“我知道，不就是那个逃走的胆小鬼嘛。”

“你我都是借助事先准备的一具分身才能活到现在，但那个家伙却是一开始就逃走了，它也知道我们的身份，因此，我们必须找到它，让它保密才行。”

“这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至于你的心情——”

埃皮索冷漠的看着对方，眉间逐渐晕成了墨绿之色。

“那根本无关紧要，不要给我添乱。”

“.................嗬。”迎着对方的目光，千干达只是颇感怀念的笑了笑，这才是他所熟悉的埃皮索。

“要怎么做？”他直接问道。

“我最近有了些线索，就从那边开始找齐吧。”

埃皮索伸手一招，一摞文件便在掌下出现。

千干达抓过一张便开始看了起来。

..........................................................

“..................”

三人无言的走在一起，彼此之间弥漫着一股异样的气氛。

克蕾儿大步的在前面走着，脸上带着一丝掩不住的冷意。

最后面的海兰薇则依旧是一脸微笑，只是悠然的扫视着四周。

斯维亚处在三人中间，表情显得有些苦涩。

自从第一夜被逮回去，原本第二夜在初始点等待的克蕾儿在看到她的同时，也看到了随之而来的海兰薇。

那双瞬间就变得冰冷的眼睛，至今都让斯维亚无法忘却。

就这样，哪怕已经经过了四天，克蕾儿都不曾与她搭话，三人只是沉默的行走着，直到夜游的结束。

斯维亚的心中既焦急又无奈，她可从未听说过只有两人的夜游会混入其他人，甚至比起第一夜的交心，她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越发的遥远了。

哪怕她几度试着用对方二兄的话题进行搭话，对方也只是一脸冷淡的加速走开，完全没有听取的样子。

这样下去的话..........她不禁咬起了嘴唇。

而另一边，海兰薇悄无声息的望了眼斯维亚，对方一副眉关紧锁的样子，以及在最前面那个，被她严词拒绝了的那个人的女儿。

为什么会是她呢？

海兰薇在心中思考着，她在试着总结斯维亚的行动规律，如果能看出对方的不凡之处，在三个例子的对比之下，也许她就可以搞懂一些事了。

比如，为何斯维亚会那么像‘人’？

会困，会睡觉，会吃饭，会不满，会伤心.........甚至比起由人类转化而来的自己更加像个人，可是，这毫无疑问是异常的。

作为新神之一的她为何会表现出这种样子呢，基于心中莫名的危机感，海兰薇不得不试着去解析对方身上的那团迷雾。

但是，她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

所以——

“你应该是很讨厌我吧，达克。”她向着前面的那人搭话道，并说着对方在外界的名字，斯维亚则一脸震惊的看向这边。

“你并不讨厌斯维亚，只是厌恶随同而来的我，所以才会不与她说话。”

“................”克蕾儿并不言语，只是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那份厌恶是来着何处呢，我想，并不是因为你的那个父亲吧。”海兰薇继续说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克蕾儿转过身，那双冷峻的眼眸瞬间看过来。

斯维亚在一边犹豫的左看右看，不知如何是好。

“你很清醒，也很理性，我确实讨厌你，甚至连带着无法阻止你跟来的斯维亚也觉得有些讨厌，但我也明白也只是一种迁怒。”

三日不曾言语的克蕾儿冷眼注视着这边。

“你问我为何生气，不，我并不生气，只是看不顺眼你的那副笑容，那副过于虚假，让我十分厌恶的笑容。”

“那故作淡然的姿态，矫揉造作的微笑，以及你表现出的种种，我全都感到恶心，光是看到你，都会让我失去开口的想法。”

“你一定出生在一个教育良好，备受宠爱的环境中吧，也只有那样的地方才能培育出你这样的人。”

“还有，真是谢谢你没叫我克蕾儿，不然我真的会吐出来的。”

克蕾儿的脸上露出显眼的厌恶表情，那是仿佛看到什么污浊之物的样子。

海兰薇静静的听完，脸上的笑容依旧如故。

“那还真是抱歉呐，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表情，即使去改........”她双手抬起，揉捏着自己的脸庞，却在放下手的那一瞬间再度变成了微笑。

“你看，根本没有用。”她轻轻一笑。

“海涅..........”斯维亚在一旁用担忧的目光看着这边。

“不用担心，今天就是最后了，我已经确信了即便在你的身边斯维亚也会很安全，这样我就能向另一个人保证了。”

海兰薇拍拍斯维亚的肩膀，语气变得柔和起来。

“.............那就好。”克蕾儿张张嘴，最后还是说出几个字。

她扭过头，继续在前方行走着，海兰薇则一如既往的默默的跟在后面。

斯维亚难得开动起脑筋，表情显得很是凝重，她开始思考如何才能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好。

思来想去，却始终没有什么好主意。

正当她苦恼之际，不经意间抬起头看着前方行走的克蕾儿，某道闪电却猛地在心中一亮，如果借助那个的话..............

今日夜游即将终止，克蕾儿今天却难得的走到了自家的大宅门前，并在身后两人的注视下敲了敲门。

“您今夜竟然回来了.........”老爷爷的脸上现出一丝吃惊，掀开半个门的动作却显得有些迟疑。

克蕾儿眉头一挑，她顿时察觉到对方话中的未尽之意。

“还有谁也回来了吗？”

老爷爷正迟疑着，身体便被推开，露出面露不满的老奶奶，后者打开门，面色和蔼的看向这边。

“是您的哥哥，好了，您也请进吧。”

克蕾儿皱着眉头，顿时就有些不太想进去。

“我，我也能去看看你的房间吗？”斯维亚小心翼翼的走上前，试探的问道，一旁的海兰薇则是笑着摇摇头，转身便要离开。

这是谎言，克蕾儿顿时察觉到这一点。

因为之前的对方已经看过自己的房间了。

“这位是.....莫非是小姐您的客人？”老奶奶一脸惊喜的问道。

“去去去，别管那么多。”老爷爷将前者推开，眼中闪过一丝满足，他看向两人，表情显得很是温和。

“那便一起来吧，不要那么拘谨。”

海兰薇先是惊奇两人竟然不认识自己等人，而后立即明白过来，也许是夜间与白日各有一套运转人员。

克蕾儿的目光扫视着两人，心中思考着两人的意图。

斯维亚抓起她的手腕，宛如十分要好的十指扣紧，身体则贴在了一侧，耳边有轻微的声音响起。

‘你的哥哥。’

她瞬间明悟过来，寻常的话，那个总是十分繁忙的哥哥也很少回来，同样习惯外出的自己与对方碰面的次数也并不算多，所以，能刚好遇到简直是个巧合。

说起来，对方之前好像说过那个人可能会死.........她拧着眉，然后默许了对方的行动。

于是，在两位老人的注视下，连同海兰薇也一并被意外强势的斯维亚拉了过来。

三人并肩走在走道上。

“我的哥哥不在这边，现在的话应该是和那个人在交谈。”克蕾儿试着松开手，却发现对方抓的极紧，于是她转而提醒对方。

然而，斯维亚却直直的向着某个方向前进着，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也一直抓着两人的手。

“..............”克蕾儿的眼中泛起点点疑惑。

“这样子的她可是无法轻易的唤醒的。”一边同样被抓着的海兰薇小声的说道，脸上带着无奈的笑意。

克蕾儿望过去，却觉得对方现在的表情看起来顺眼了许多。

不知何故，看起来极为熟悉这座宅子的斯维亚拉着两人便往某处走去，目光还在左看右看，仿佛在确认着某处的景象。

克蕾儿心中既有不解，也有一丝异样的欣喜。

她对外面的夜晚倒是很熟悉，却唯独没有在夜间的这里行走过，因为她也讨厌遇见那三个人，所以会尽可能的避开。

现在的话..........她扬着眉看向前方，只感觉仿佛空气中都流动着一抹香气，让她觉得分外的心旷神怡。

“到了，目标地，主书房。”耳边响起略有些低沉的声音，斯维亚表情有些冷漠的看着前面。

克蕾儿收回心神，却惊愕的发现自己等人竟来到了她那个名义上的父亲所在的位置，这附近的房间都属于对方，她也只在记忆中的幼时才来过这里。

“我之前没有说完.......”表情有些沉重的斯维亚看向这边，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在下一刻，她还是坚定的说道。

“你二哥的死其实很是离奇，我们曾经推测过也许与你的这个‘父亲’有关。”

昔年，在玩家的论坛中，人们曾经探究过克蕾儿的家世，不过，那时的话大多是闲谈般的话题，直到一个自称精通刑讯手段的玩家发出了有着明显疑点的一篇论文。

它声称，在粗略的玩了一条线路后，因为有某个在意的点，便托某个朋友进行解包，看看能不能找到相关的线索，结果却发现了更多的疑点。

那是隐藏在大量路人口中的线索，只有跟对方对话超过256句才会出现的特别对话。

在整个游戏中都有这样的彩蛋，不过，若是将其局限在海门市，则会有28个人。

据某个工匠声称，它的祖上曾为某个商人造了一间密室，那个密室的一条隧道与城市的中心地带相连。

某个伙计则说其实月之女的传闻是在近些年才兴起的，在过去，则被统一称作月之子嗣，其中自然也包含男性。

在某一对归乡的老夫妇口中可以得知，某日夜中在外面响起了一道惊雷，而后，才有天火降世，将一个商人烧死。

在海边的某个老人则说要塞招人过于苛刻，竟然只招收一些孤儿，就连身为议员们的商人都无法插手进去。

...........

合计28句对话都是住在海门市的路人在经过长时间的对话后才会说出的一些情报，不过，最后那个玩家却提出了一个疑问。

‘我不明白为何所有人都确信克蕾儿一定会归来，但是，无论是在游戏的那个东西，都不曾有对方归来的事件，我有必要认为，她是被什么人杀掉了。’

‘而那个人，我怀疑就是那个早已死亡的商人。’

‘也许正是他潜藏在幕后，暗中寻找着刺杀的机会，那种说对方在忙的话语，我想，那只是游戏制作者对我们进行的善意谎言。’

‘那么，我有必要指出一点，与那个商人死亡时间相近的某个人，也就是克蕾儿的兄长也很有可能是被商人杀害的。’

‘你们可以试着去找我不对的证据，我嘛，就继续去玩了。’

斯维亚回忆着那个人所说的证据，心中纵然被阴寒所笼罩，但她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冷静。

“无论你是想反驳我，还是指责我，我们都要找出不是的证据才行，不然.........”

她看向表情有些难看的克蕾儿。

“我所说的便会成为‘真相’。”

然后，她便松开手，径直上前一步，推开了门。

幽暗的世界随之被掀开了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