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再见

彼得显得很担忧，他不赞成，劝：“这种情况，就冷处理，我就跟他周旋，慢慢的他就知趣了、放弃了。”

“这样太耗时间。”

“管他呢，又不是你的时间。”

倪可看了看彼得，暗想：做研究的不容易，你应该深有体会，难道不同情周主任的境遇吗？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说出口，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机缘，周主任不成功又不是彼得的错。

彼得叹了口气：“牛角尖，进去了就没那么容易出来。现在他对你本就有了看法，你还去跟他讲他的研究不对，你自己想想，会有什么结果？”

“我用事实说话，那些公式可以推演一遍，把矛盾条件列出来，自然就清楚了。”

“你想得简单。这种指出别人问题的谈话，需要建立足够的信任，不然很可能会适得其反。”

倪可知道彼得说得有道理，那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周主任在无望中挣扎？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倪可没有说话，还是纠结，要不要试一试？

“还有一个可能的麻烦。”彼得思考后补充，“我想你参观学校实验室的时候，周主任给你看到的是碎片信息，我的意思是，核心信息没有展示的情况下，你自己想通知道的肯定比他预想的多。你跑去跟他一讲，他目前状态，很可能认为你窃取了保密信息，别有用心，以后万一我们有类似的发现，怕会引来纠纷。”

倪可低头不语，虽然彼得是为了说服她，但这个顾虑是有可能的。

“人各有志，人各有路，你啊，就别操心他了。”彼得岔开话题，“咱们手头还有好多事，自己都忙不过来呢。”

倪可只得点头，准备回自己的办公室。

“说好了，千万别去找周主任啊。”彼得嘱咐。

倪可摆摆手，既然两人沟通达成一致了，她当然不会随意变卦。

没多久，倪可的手环显示有人找，人像显示是韩予陈，倪可便直接挂掉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陌生的女生头像亮起，倪可点开通话。

“哈喽啊！”出现的真人是韩予陈。

倪可又想关电话。

“别别别！别这么没人情啊倪博士，好歹我也听过您的课，十分仰慕。”韩予陈急急说，“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改正，您多多包涵。”

这跟人情什么关系？我们又并不怎么认识彼此。倪可皱眉。稍稍平复情绪，问：“您有什么事吗？”

“倪博士，后来我把联校网站上的信息做了整理，放心，都是您好看的镜头，留言区也是一片欣欣向荣。”

欣欣向荣？这用词让人不敢苟同。

“我可费了不少时间的，现在您这公开课可抢手了……”

“你到底有什么事？”倪可打断韩予陈的絮叨。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想着跟您联系一下，看看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这更莫名其妙了，倪可无奈，想了想，说：“没什么了，若没事就这样吧。”这种人就不能搭理。

“别关别关！”韩予陈又嚷起来。

“我很忙。”你有……那个快放！

“其实吧，有个小事情，想请您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儿上，帮个小忙。”韩予陈比了个“小”的手势。

倪可不觉得他帮了自己什么忙。

韩予陈自顾自说下去，道：“我特别喜欢您的课，敬仰、崇拜，真的，都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了，所以很想去您的实验室参观。可惜啊，没抢到席位，主要也是我们宣传得太好了，所以同学们都喜欢，都抢着要去参观。”

倪可立马明白了，韩予陈是想来参观实验室。

“您看您能不能帮个小小、小小的忙，给我一个内部名额？”韩予陈笑眯眯，展示殷殷期待。

“不能。”倪可直接拒绝，“没其它的，我先下线了。”然后就关闭了视频。

你也太直接了吧！韩予陈惊得张大了嘴巴，居然有比自己还直接的人，还是个女孩子。

不死心，再次点击视频请求，对方一直拒绝。嗯，好吧，直接果然挺伤人的。韩予陈感慨了一下。

现在怎么办？自己想到的捷径就这么断了，难道需要去学校平台后台运作系统里“逛一逛”？感觉有点大材小用了，韩予陈不甘心。

陆安接过手环，问：“你怎么突然对这类技术感兴趣了？”

“听了一下，挺有趣的。哎，你说，要是我直接去倪博士实验室，她会接受我作为临时访客吗？”

陆安摇头：“我不知道。”

韩予陈自言自语：“估摸不会搭理我吧，算了，我再想想办法。”

“你跟这位倪博士，是不是有什么不愉快？”陆安问。

韩予陈想了想，说：“没什么不愉快，我俩都直接，太直接了。”

“真的？看起来她不喜欢你。”

“真的，没有不愉快，是你敏感，不过她不喜欢我是有可能的。”毕竟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孩子，被当众问男朋友相关问题，又没经验，难免有点尴尬。可是，自己真的很好奇啊。

倪可有点烦韩予陈，但拒绝是因为公司没有“内部名额”，也懒得多解释；而且她对靠关系不感冒，觉得这是破坏秩序，对其他人不公平。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每天早上和中午都有时间泡手工咖啡，晚上可以在竹林里品茶、冥想、散步。

彼得似乎更清闲，每周只有一两天在公司，公司愈发充裕的资金注入显示了他的工作业绩。

让合适的人做合适的事，这话真的太有道理了。

一日，公司有访客，这本跟倪可没什么关系，有负责的接待人员，但助理却专门通知在实验室的她，说有个预约访客在办公室等她。

倪可有些纳闷，预约过怎么自己不知道？

进到办公室，看到助理正陪着韩予陈，边聊天边介绍自己的专利。

“哈喽！”韩予陈热情打招呼。

“倪博士，您的朋友，那你们聊，我就出去啦。”助理乐呵呵的，一副“感谢我吧”的表情。

倪可听出来了，助理说“朋友”这个词的时候，有点怪怪的，当然更怪的是韩予陈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

“你怎么在这里？”他不是抢不到参观名额吗？公司最近不是还减少参观量了吗？倪可一肚子问题。

“我来看你，顺便参观。”韩予陈坐到沙发上，好奇的看桌子上一小盆生石花。

倪可看到他胸前的访客排了，写了学校的名字。

“我刚看了你们一个实验室，很有趣。”韩予陈说。

倪可没说话。

“有水吗？渴了。”韩予陈自己打开电子柜，拿了一瓶冰矿泉水。

“我好像跟你不熟。”倪可委婉提醒。

“啥意思？”

“如果你是学校安排来参观的，好了就离开吧，我个人的办公室不在参观范畴内。”倪可说。

“我有事跟你说。”韩予陈又坐下，还看了一眼关闭的办公室门。

“有事找接待人。”倪可走过去，打开了办公室，比了个请的手势。

韩予陈几步上前，又把门关上：“我真有事。”

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倪可皱眉，说道：“我只是偶尔代同事去你们学校上课，我本人对上课没有兴趣，对课后的评价无所谓，以后也不会有下次，所以，你不用以为帮我宣传之类的就是在帮我，不需要！”

别自以为是，我跟你真的不熟，也不想做朋友，其实我觉得你很烦，甚至有些讨厌。后一半的话，倪可是在心里吼的。

韩予陈愣了一下。

倪可：“那么，如果明白了，你真的可以离开了。”下巴微微扬起，带着居高临下的倨傲。

韩予陈打量了一会儿倪可，自嘲一笑，说：“好吧，看来是我自找没趣了，倪博士。”

看着韩予陈自己打开门往外去，倪可叹了口气，传讯给了助理：“韩予陈出去了，后面你继续负责吧，祝参观愉快。”既然好不容易来了，还是希望你不枉此行。

韩予陈有点生气，他本来出于好心，现在人家话里带刺，意思是说自己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多管闲事，语气中还带着嫌弃，太伤自尊了！

那好，我就不管了，看你怎么办！韩予陈打定主意。

助理笑眯眯的过来，要带他继续参观。

韩予陈挂上笑脸，先借口去了趟洗手间，然后跟着殷勤的助理，继续学习参观。

事后倪可想了一下，觉得自己过激了点，人家作为学生，听过自己的课，过来想打个招呼并不过分。可是，为什么每次碰上韩予陈，自己的火气总是特别大呢。

犹豫许久，走出办公室，倪可想去看看参观队伍到哪儿了，可知道后又怎们样呢？其实她自己也没想好。

转了一圈儿没找到，碰上助理。

“倪博士，您找什么？”助理问。

“哦，我随意看看。”倪可有点尴尬，自己刚把人家轰走，现在又找过去，会不会不太好？

“参观的学生刚去了编程操作室。”助理贴心提醒。

“哦哦，那我就先不过去了，免得打扰人家。”倪可赶忙说。

“咱们是主人，他们才是客人，怎么是打扰呢？”助理笑了，“您想去就去呗。”

倪可愈发不好意思，借口忙，就急急走了。

建立关系自己不擅长，关系闹僵后修复就更不擅长了。倪可暗暗叫苦，左思右想，决定放弃。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韩予陈，希望以后不用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