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天子之怒

皇帝心中亦是有苦难言，虽然他子嗣众多，但十公主也依然是他的孩子。

赫赫扎尔此人已有二十五岁，之前还有过一个妻子，而今妻子已逝，只留一位稚儿，算是个鳏夫。

而十公主尚小，又是地位顶尊贵的公主，配了赫赫扎尔王爷，实在绰绰有余。

但他是帝王，须得先是天下之君，后为子女之父，他已经够难抉择的了，却仍旧被陶舒晚不管不顾的顶头而骂。

皇帝心中那点仅剩的心疼，也被陶舒晚气的消失殆尽。

陶舒晚心中有着替十公主莫大的委屈，如今一刻也不想隐藏，只想尽数的发泄出来。

“对，您是皇帝，是天下之主，却不是一位父亲，是吗？这种理由我早八百年前就听过了，就凭这一句话就像让人们歌颂你的英明神武吗？”

门外侍奉御前的公公听得心惊肉跳，急忙上前安抚陶舒晚道：“哎呦，公主，您怎么能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呢，还不快请罪……”

皇帝自然也是在盛怒之中，他瞥了陶舒晚一眼，冷冷道：“她陶舒晚自持一身傲骨，还能请罪？她今日若有刀，都能将朕给杀了！”

侍奉的下人们，这是第一次见着天子发这么大的脾气，心中又是惊，又是惧，生怕皇帝一怒之下，治这位玉舒公主的罪。

正当双方剑拔弩张之时，远远地，便见一身薄柿色衣裙的十公主，打着一方油纸伞，走近了来。

侍奉的人这才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十公主勾着一方笑意，衬着略有雏形的容颜，淡淡的跨进殿内，对着高座之上的皇帝道：“父皇，让女儿来跟晚姐姐说几句话罢……”

陶舒晚听到十公主的声音，即刻转过头去，没了方才的冰冷与冷漠，转而更多的是担忧与欣喜。

“玥儿……”她轻颤者嗓音，“你怎么样？还好吗？”

十公主勾着浅浅的笑，用略带天真的神情仰头望着陶舒晚：“我很好，晚姐姐……”

陶舒晚望着她不及眼底的笑意，心中觉得十分心疼。她似乎能从十公主身上看到淡淡的忧伤。

那个曾经会腻在她怀里撒娇的小姑娘，怎么一日不见，便成了这般模样。

“玥儿乖，你不必勉强自己，若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你大可不必理会，晚姐姐会保护你的……”

她蹲下身来有些心疼的看着十公主，她伸出手，想要将这个受过诸多磨难的小姑娘抱在怀里。

可是下一秒，她便看见十公主后退了几步，而后仍是用那副不及眼底的笑意，轻轻浅浅的望着她。

“晚姐姐，不要再跟父皇作对了，和亲察哈尔的事情，玥儿是愿意的……”

陶舒晚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十公主，她没有想到能从十公主的嘴里听到这句话，遂下一刻，她便带着些焦急的话语道：“不可能！是不是有人逼迫你的？”

十公主摇了摇头，而后用略带稚嫩的口音道：“晚姐姐，和亲并不是个人的事情，而是两国之间的事情。”

她顿了顿，复又道：“中原如今虽然国富民强，但与察哈尔相比，两国还是各有利弊，只有对察哈尔部落加强笼络，才能保证中原边陲的稳定。”

陶舒晚的眸里带着些不可思议，她没有想到，这些话是从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口中所讲出来的。

在她的眼中，十公主应当是天真无邪的，而不应该是这般忧心忧民。

她咬了咬唇，而后对着十公主道：“就算是这样，中原的安定也不该由你来承受，你还这么小，是个孩子，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

听到陶舒晚的话，十公主有一瞬间的呆愣，她的眸中闪过一丝哀伤，但随即又被她隐藏过去，十公主弯着唇，笑了笑，她笑的端庄，从她略带稚气的脸庞上，能看到她作为皇家之女的仪态与气质。

“晚姐姐，我是中原的十公主，受天下之供养，便要为百姓的安危而考虑，这是我生在皇家的责任，是无法拒绝的……”

陶舒晚看着站的笔直，仿佛一株寒梅的十公主，内心却并不认同，相反倒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里头。

她知道，十公主能有此番想法，不过是长年累月下，这些守旧的思想所灌输，禁锢着她。

可是女子同样是生命，有生在世间，怎样生活的选择权，而不是将这个选择权让别人捏住，而后自己还觉得理应如此。

她是新时代女性，除了九年义务教育的灌输以外，她所接触的知识面以及她的三观都在拒绝这些愚蠢至极的事情。

“玥儿，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中原的安定，不是靠一昧的和亲而改变的，若想国强，人必自强，若是一直有这种思想，中原的发展只会一直在原地，止步不前的！”

十公主听着陶舒晚这些新奇而又大逆不道的大道理，心中又是羡慕又是悲哀。她苦笑着张了张口，而后轻飘飘的道：“晚姐姐，我是公主……”

陶舒晚火从心里来，拂袖怒道：“公主又如何，大不了不做公主就是！”

十公主垂眸，心中暗自苦涩，不做公主，她又能做什么呢？她生来就是公主，所以她很早就知道，她会是皇室中的利益牺牲品，这种被冠上金灿灿而又耀眼的帽子，让众人皆以为这是无上的荣耀，却不知在身处，金玉其内，已然腐烂。

“晚姐姐一定会保护你的，玥儿你要丢掉这个理所应当的帽子，做回曾经单纯爱笑的十公主，知道吗？”

陶舒晚声音温柔，但眸里却带着无比的坚定，她已然知道十公主被封建捆绑住了手脚，所以她决定亲手帮十公主砍掉这些束缚。

皇帝坐在主位上，无情的嘲笑着她的天真，曾经这位陶家嫡女说这番话的时候，他会十分高兴的夸赞她有自己独立的性格。

可如今，皇帝只觉得她痴傻。

“看来事到如今，你仍然没有悟透……”皇帝冷冷的看了陶舒晚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