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孟衍行

蛮月先是回了驿馆，上了二楼，进了自己的房间。在衣柜的夹层里翻出一个箱子，里面装了不少簪子首饰，件件精美，是她慢慢攒下来的。有子修送的，也有国君赏的，还有一些七七八八，都是从蒙诏一路带过来的。

她坐在铜镜面前，看着箱子发愁。

桃木敲门进来，瞧见她愁眉苦脸，便问怎么了。

蛮月叹了口气，随手拿起一个玉镯，“你刚才不也听见了，陆长风没钱，很穷，连饭都吃不饱。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定下的人，虽然不能让他富可敌国，多少也要让他吃饱吧。”

桃木欲哭无泪，那安将军说的话错漏百出，一听就是诓她的，陆将军怎么可能连饭都吃不饱。也就是小郡主好骗，他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从前只有望归先生和世子爷诓骗就罢了，现在又来一个安将军，骗人的话也越来越低劣，半分逻辑都没有。

她张了张嘴，要说些什么。想了想，又闭上了嘴。主子间开的玩笑罢了，若是她们做奴婢的多说，便是她们嚼舌根了。

蛮月胡乱往发间插了几根簪子，说道：“国君不养陆长风，那就我来养，把这些东西都送给他。以后就没机会见到这些小宝贝了，趁现在还在手里，赶紧给我戴上，过过瘾。”

待她穿戴完毕，桃木扶着她站起来。下楼梯时，她还踉跄了一下，蛮月摸摸头上的金钗，暗暗道，这些可都是要拿来养陆长风的宝贝，可不能摔了。

今日难得是个好天气，陆长风背着手，紧抿着唇不作声。孟衍行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跟了一段路后，见陆长风并不与他搭话，加快步伐，走到他前边堵住他。

手中的折扇让他打开又合上，挑挑眉：“我才刚回盛京，就听别人说了，你近些日子跟蒙诏的郡主走的那叫一个近啊，还把人带到巡远司了。不怕她盗你公文啊？”

陆长风瞥了他一眼，瞧他一副浪荡公子哥的模样，也没打算跟他耐心解释交代，“听谁说的，话虽然不假，但我最讨厌背后嚼舌根子的人。改日让他亲自到我这儿来也讲与我听一听，若有一分不对，我便拔了他的舌根子。”

孟衍行也算是与他从小一块长大的，即便是离开了几年，两人也不见生分。

孟衍行拿着折扇点了点他胸口，略带些调侃道：“我说，至于吗，非得把人放到眼皮子底下。那得是个什么样儿的仙女儿啊，把我兄弟迷成这样，什么时候，带兄弟去见识见识。”

他这些年走南闯北，四处经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说话甚不正经。不似陆长风在官场，言行举止都得在脑子里边儿过一遍，说话中规中矩。

陆长风没理他，越过他走过去，他也往旁一步挡住他，“不见也行。话说回来，你把她带到巡远司，不怕那些血气冲撞了你的仙女儿啊。”

孟衍行每次见陆长风都是这副冷静自持的模样，说话时就忍不住多贫几句，非要激的他破功不可。

他正想说话，忽然听得有人叫了一声“陆长风”，好像还是个姑娘。纳闷道，谁啊，敢直呼他大名，也不怕大名鼎鼎的陆将军翻脸。

却见陆长风的眼睛一亮，眼角眉梢都温和起来，唇边也勾起一抹笑。

循着他的视线转身一看，瞧见一个姑娘正小心翼翼扶着头跑过来，满面的笑意。蓝衣飘逸，腰间佩戴的银饰相击作响。

哟，还真是仙女儿啊。

定睛一看，那仙女满头金银，恨不得把家产都挂头上。打扮得跟开了屏的孔雀似的，就差把我有钱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孟衍行默默看了眼陆长风，想不到他竟然喜欢炫富的款。仙女就是仙女，就连打扮也是他这等凡人欣赏不来的。

蛮月跑得快，一时不察，踩在了石子上，脚面一斜就要摔倒。陆长风快走几步，伸出手去要扶住她。

可没想到，蛮月的动作比他快。在他赶到前，吧唧一声，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啃泥。

孟衍行没忍住，笑出了声，被陆长风眼睛一瞟，忙用折扇遮了半张脸。

蛮月手撑着地，利落地爬起来。陆长风握住她手腕，略微将她扫了一遍，确认没有摔伤。

蛮月扶着略沉的脑袋，瞪着孟衍行：“笑什么笑，没见过人摔跤。”

孟衍行点点头，道：“见是见过，就是没见过像姑娘这般的有钱人摔跤，这可稀罕着呢。”

陆长风从怀里拿出一张帕子，细细地替她擦拭手上的污渍，轻声道：“他这人说话就这样，招打的很，不必理会他。”

蛮月应了一声，将头上的簪子通通拿下来，塞进他怀里：“这些都给你。”

陆长风接着，皱着眉头看她，有些不解。蛮月还记着维护他的自尊心，并未明说，“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反正我送给你了，这些东西便是你的了，你想怎么用都成。”

对上她的眼睛，眼底满是透亮的光，那些拒绝的话语，忽然就不想说给她听了。想起安定上午回营那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多半又是她使的坏。陆长风低头莞尔，将她给的东西仔细收好。

孟衍行虚咳两声，引来陆长风的注意，扇子挥了挥，“啧啧啧。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啊，你们有情有义的，我一个大活人还站这儿呢。”察觉到陆长风不善的眼神后，他心虚的看向别处：“这个，咱关起门来想怎么有情有义就怎么有情有义。”

他斜了一眼陆长风，拔高声音：“在下不才，好容易回一趟盛京，也没个昔日好友接风洗尘。只好自个儿在万家楼定了桌接风宴，咱们不如一道同去，边吃边说，也好过在这大街上干杵着。”

他话里有话，明摆着是在怪陆长风没给他接风，陆长风又岂能听不出来。还未待陆长风开口，蛮月便接话道：“看不出来，你人缘这么差。”

“这、这......郡主要是不说的话，在下也是不大看得出来的。”孟衍行扯了扯嘴角，说道。他摆摆手：“罢了罢了，都是伤心事，不提了。咱们还是快些走吧，晚了饭菜都凉了。”

一行人进了万家楼，掌柜的正在拨弄柜台上的算盘，听见店小二招呼的声响。抬头看了一眼，忙扔下手中的账本迎上前，“少东家来了，快快，楼上请。”

蛮月瞪大了眼睛，看向孟衍行，“你是少东家？”

孟衍行不自觉挺直了腰杆，说话也有了底气：“正是在下，万家楼只是我家的产业之一，不值一提。郡主见笑了。”

掌柜的领着他们上楼，蛮月直直盯着前头和掌柜说话的孟衍行，陆长风瞧她这模样，便知道她又在打什么小主意，“阿蛮在想什么？”

蛮月：“他好像很厉害。”万家楼生意火爆，一个月赚的银子比剑阁一年赚的都要多，孟衍行是少东家，做生意应该很厉害吧。相比之下，就她兜里那几个铜子儿，还想养陆长风呢，根本就不够看。

她的心情霎时就沉重了许多，抬手拍了拍陆长风的肩膀，神色莫名忧愁：“我会向他好好学的，我学不会的话，还有司刑呢。”

陆长风看向孟衍行的背影，挑了挑眉。